2008年,一个新的好年份...
对于全国来说,这一年有着奥运会,有着366天,有着新年,有着一切往年有的与往年没有的东西。
只可惜,这只是对于全国的大多数的人来说的新鲜与快乐...
十字街,不知道以前是叫做安咕街还是叫安居街,证明它以前存在的物件也就是一块已经磨损严重的铁牌子,上面有着黑字‘安?街’,第二个字已经磨损严重,使得只能看到一个古字与部分其他模糊的笔画,而这铁牌子也不过是躺在垃圾堆里最肮脏的旮旯角。
十字,或许是当初某个火拼的混混帮派的幼稚名字,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可就算是物是人非,这条街却依旧叫作十字街,而不是先前的安什么街。
现在的十字街,是一个被荒废的街道,一个黑帮火拼的混乱地点,一个乞丐、流浪者的栖息所,一个世界腐臭的阴暗面。
有一个十二岁的乞丐,他记事是时候,他就已经居住在了这里,而在垃圾堆的后面汲取着臭水与腐烂物活下来的少年乞丐,每天的作为,就只有寻找有用的垃圾拾取到废品收购站,或者顺手偷窃行人的钱包与手机。
这个乞丐...我们暂且称他为沙华吧。
沙华每次的收获最多只能换到稀少的食物,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其他大点的乞丐抢走,就像有一次,老乞丐从他的手中抢过了刚换来的一颗糖果,另一个大一些的少年就冲上去,抢走了在老乞丐手里的糖果。
但是他沙华也很聪明,如果收获不少的话,他是不会放在身上的,一些隐蔽的草丛也往往是他藏匿近期食物的场所。
沙华也吃过那些贵重的食物,例如牛排、汉堡,那时候,他低价卖了偷来的手机,然后在餐厅点来后打包带走。
他是路上吃完的,沙华不敢滞留在市区里,甚至稍长一点的时间也不行,他也不敢把食物带到十字街,但他吃得很香。
沙华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这是他的欲望,这就是活着。
可是,充斥着欺骗、谎言、暴怒、血腥的十字街像一股恶心的毒液,早已侵蚀了少年的心,也放大了他的欲望。
活着,然后更好地活着。
他本以为他就是作为一个蛀虫一直成长下去,或者半途下地狱,但是却没想到人生会如此转折。
那天,又是一个糟糕的日子,天有些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却没有凉爽一丝。
沙华从十字街悄悄地溜了出来,唯恐再次被一些心里憋气的其他乞丐或者混混撒气,还好今天的运气不错,从西街尾到东街头,都没有人找上他的麻烦。
他有点兴奋,总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所以准备出发‘工作’了。
那时,他步行了十里路,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子上,偷偷摸摸地跑到了镇子上唯一的公园里。
清晨,这个时间应该是8点到11点之间吧。
沙华的小脑袋里,时间的概念已经非常模糊了,也不太清楚自己猜得对不对。
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散步,或者一两对文艺点的年轻情侣在公共凳子上互相依偎。
看起来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我吧。
沙华很是熟练地从一个老人面前经过,脸脏兮兮的小手一下子就从老人的口袋里带出了一个黑色的钱包,脸上的表情半丝浮动都没有,一点也没有露出破绽。
“有小偷!”
焦急的叫喊声从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顿时让沙华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一个慌乱的男子狠狠地撞开了沙华,没有半分停留地朝着公园的西门冲了过去。
一个健壮的男人也一下子从沙华的身旁跑过,紧紧地追着前面的男子。
没有多久,就好像就是那么几秒的时间,两个男人就已经跑得无隐无踪了。
但是,沙华的手指一下没抓住钱包,让它直直地掉到了石板路上。
沙华的身上渗出了冷汗,转身就对上了那个老人的眼睛。
“抓小偷...啊!”这个老人颤颤巍巍地叫喊,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得断气。
沙华的心脏跳得飞快,慌张地把老人推向旁边,迈腿脚就跑,他觉得,这是他一生里跑得最快的时候。
痞气少年的眼皮抽搐,嘴唇僵直地张开,带起黏在上面的唾液。
“你有什么疑问吗?”看书青年的眼睛盯在了痞气少年的脸庞上,仿佛要把他彻底地看透,“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公园叫做什么?”痞气少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吞下了火药,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这只是个故事。”看书青年就这么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睛,微笑着,看起来却有点残忍,“故事的意义在于,一切都是虚假的,或许没有这个公园,也没有这个孩子。”
没有人可以想象当时的沙华有多么慌乱,待到他知道有一个老人死在公园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那时候的他在垃圾堆里挑拣一些可以利用的废品,或者是吃剩的食物,可是却让他发现了一张残破的报纸。
那张报纸的日期已经模糊了,甚至内容也残缺不全,但很明显的是,它是在这几天里流落到了这边的,而更为戏剧一般的事情,便是这张报纸上刊登了一个公园里的惨案,死的是一个老人,而整张报纸,还算完整的恰恰就只要这篇新闻。
沙华在这上面看到老人照片的时候,变得有些惊恐,凭着他东拼西凑学来的汉字,他硬是看懂了上面的内容。
老人...被人推倒...死亡...凶手在逃...已有线索。
冷汗从沙华的额头上不断淌下,他至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杀人是要偿命的!
沙华的想象力并不匮乏,他甚至能猜到当时那个老人...
老人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带着恶毒的眼神诅咒这个坏小子,带着诅咒一直到死亡...
如果说,十字街是藏污纳垢的脏衣服,那么它也就只能藏起这些而已了,只要犯了什么杀人的大罪,一查就能找到这里,毕竟一个豪华的大都市就算有千万人,也不会有一个穿着破烂的服饰,也只有某一些贫民窟与这种被生活在幸福中人们所遗忘的地方才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肯定有人看到了一个乞丐小孩走进了公园,肯定有人知道是一个乞丐小孩杀了他。
那时候,沙华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的在睡梦中,被那些号称代表审判的警官拽起来,然后被抓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等下去。
如果搜查下去,根本不用几天就能找到他的,他知道..知道曾经在十字街就有一个躲藏的乞丐被带走了,听说他杀了之后,躲藏了不多久,就被发现了,此后没多久还被枪决了。
沙华越想越慌,又想去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想看看自己有留下什么证据没有。
他的小小脑瓜像是被木棒搅成了浆糊,里面肮脏又混乱。
他渴望,老人没死,一切都是另一个事情,死的是另一个老头,他希望,老人是死在他逃离之后,是在之后被人补上一刀才死,不,应该千刀万剐!
沙华想着,心中的惧意不减反增,胆子却也涨了起来,即又害怕,却也是感到了一丝底气。
他独自一人,再次走出了十字街,不是为了偷窃与拾荒,而是去寻找他的罪恶...
仿佛一个称呼就成就了一条界限,而踏出了这条界,世界就仿佛变成了两半,身前与身后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阳光如天堂炙热的眼神,让沙华不得不低下头颅,他知道,天堂是善良者的归途,却让邪恶者难堪。
看着脚底的阴影,沙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永远也看不到这些了,但他也不在乎,罪与罚的深渊莫过于究极的孤独与无人过问的人生,他知道他的人生仿佛罪孽,那么犯了罪,却又脱离另一个罪,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幸运...早该这么做了。
沙华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在心头游荡,恐惧已经深深地占据在了他的脑壳里,他知道他就算不杀人也活在罪恶之中,被关起来,杀掉,又会凄惨到什么地步吗?
眼泪从他微红的眼皮里渗了出来,慢慢地滑出了一道湿痕,沙华觉得不甘心,还未享受一点点人生的美妙就要死去,如果有上苍的话,它未免也太过于苛刻了吧!
一路上,他听到了野草的嘲讽,所以他走了一路也拔起踩烂了一路的花草,他也看到了蚂蚁、蚂蚱甚至是飞蛾的丑态,所以他就揉碎了蚂蚁,撕断了蚂蚱,把蝴蝶的翅膀拔下,让它成为了一只可笑的爬虫。
五公里的路程,被他走了三个小时。
路边有一个水坑,它或许是前几天前的雨所遗落的糟糠,可却在这个时候显得干净亮洁,它至少完美还原了一个倒影,倒影里的那个男孩手臂苍白,脸色也苍白,人也苍白。
那是沙华,他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三个小时里面变得癫狂不堪,同样也到达了极限。
好像有个鬼怪在路的终点等着他,而另一个小点的鬼怪而从他的肚子里滋生,他害怕那个鬼怪,也恐惧这个鬼怪。
走近了小镇子,路上的建筑从破旧的老式房屋变成了较新的楼房,而杂乱的植株也化成了一层层灰白的水泥。
他没想过停留,或者说他的腿不再受到他大脑的控制,开始一步一步机械式地行走。
躲过了人群,走过了街道,他的心脏在“蹦蹦蹦”地叫唤,可他却像一个瘾君子,双脚随着它跳动的速度不断地加快了步伐。
他踏过了一段熟悉的青苔路,整个人就这么愣愣地停住了。
眼前的场景,如铭刻在他的脑袋里,哪怕隔了再久也不会忘记。
公园里的游人熙熙攘攘,比上次发生那可怕事端的时候,要稀少得多,本就没什么人光顾的老地方如今更加地冷清。
走过当时推到老人的地方,沙华倒是唏嘘不已,本以为可以一直得过且过的痛苦生活,竟会在那一刻天翻地覆。
眼尖的他已经注意到了没有搽干净的乌黑血迹,这一刻,沙华竟反而有些放了心,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纠结了,倒觉得自己很奇怪。
反正已经走来了,要走的路都断得只剩一条了。
沙华看到了自己的落寂,又似乎感觉自己像个白发苍苍的老仙人,有点游离世外的荒谬感。
遗憾吗?孤独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自己投身于撒旦来换取自己的未来,哪怕付出生命。
“小朋友。”
突如其来的温柔声音打断了沙华的思绪,还让他吓得起了一身的疙瘩。
沙华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和善的男人,他的眉毛笔直,脸上有温和也有刚毅,人看起来俊朗而英姿勃发,一套合身的西装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他的魅力,看起来不是风流而是看得出他对家的贴心。
“你有家人吗?”
沙华睁大了眼睛看向男人:“你是撒旦吗?”
在他看来,能这么有型的人也就只有撒旦了。
“嗯?我不是撒旦,”男人温柔地笑了,“我倒是觉得我是天使呢。”
天使?沙华的嘴角翘了起来,对这种没有营养的笑话很是不感冒。
毕竟,如果上天真的能派天使来拯救世人,为何如他一般可怜的人都无法得到救赎?
“你以为你是谁?天使先生。”
听见沙华沙哑而又尖锐的声音,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你愿意,我就是天使。”剑眉微跳,男人的笑容越发灿烂,“对了,如果你没有家人并且不介意的话,那么我能当你的家人吗?”
“真的吗?”沙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破烂般的衣裳让男人看到他身上令人心酸的诸多伤痕。
“没错。”男人的手轻轻抚摸沙华糟乱的头发,带过一点点掌心的温度。
那天,他顺理成章地成了男人的一家人,也就是多出了一个爸爸,多出了一个妈妈,还有一堆与他们并不联系的亲人。
沙华现在的父亲是个年少有为的富一代,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一家,但沙华清楚,他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这是这份幸福的替代品。
如果不是那天,如果不是碰碎了那全家福...
破碎的玻璃划伤了少年的手指,嫣红的血渗入了木板的缝隙里。
他从没想过,在他们的全家福后,竟也有着一张全家福。
男孩活泼可爱,男人帅气迷人,女人微笑着望着丈夫与孩子。
那个男孩与沙华的面容竟有七八分相似。
沙华本就不知道自己生日的,而男人却毫不犹豫地给他定了一个生日...
这个生日或许是这个男孩的,这个家庭或许是这个男孩的,这份亲人间的爱,也或许是男孩的。
沙华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该庆幸。
那个男孩应该是男人与女人的亲生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死亡了或是丢失了,所以遇到了面容相似的沙华,就收养在家里,可能他们从收养沙华以来,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那个儿子来养...
那天,他把相框修好,并挂了回去。
秘密,就是谁也不能说的事情,不能得到秘密的人,那么就只能深深地埋藏...
然而,他人生的转折点,却悄然来到...
秋,夜凉且小雨。
沙华蜷缩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当初自己看到的照片。
从那天以后,他无时无刻不小心谨慎,唯恐让父母不再把他当成儿子,每种行为都按照他们的只言片语,大致地模仿他们亲生儿子的动作,甚至是性格。
只有沙华知道,这样做是多么累,又是多么地惶恐。
就如当初得知老人的死一样,不过现在却是唯恐一夜间那些如泡沫般的幸福生活会烟消云散,又回到当初那个让他自己都憎恶的日子。
当初的事情,沙华在跟随‘父亲’到达另一个省的新家里才知道了结果。
没有抓到凶手,警方放弃调查。
沙华在那一刻就知道了,那些噩梦已经远离他了。
可在发现那隐藏在全家福后面的照片后,他内心中的恐惧却又一次被点燃,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步步为营。
可惜,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个女人。那个男人的妻子,沙华现在的母亲,竟然在去年怀上孩子,而就在昨天又产下了一个男孩。
沙华想到这里,眼角又浸湿了起来,微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孤立且无助。
那个可恶的小肉球,脸上全是叠在一起的皱子,难看得让人恶心...
他有些愤然,那个让人作呕的小家伙竟然要成为他的弟弟,而且还会分了这个家庭的幸福...
而且,亲生的与领养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像无数只蛆虫在沙华的五脏六腑里流动,他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受到控制,无力的感觉套牢了他的思维,功亏一篑的感受让他也很不是滋味。
努力迎合与经营的家庭,就要这么放弃他了吗?
沙华扯了扯被单,把脑袋蒙在了厚实的棉絮,清秀的脸颊上游动着清澈的泪珠。
“故事到这里,已经算是结尾了。”看书青年轻轻地合上了本子,拇指与食指摩擦了几遍带着黑色印花的封面,随后叹了一口气,把它又放回了内衬的口袋里。
“就结束了?”痞气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几丝奇异的色彩,“这故事应该没有说完吧?”
“你还想听?”看书青年的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与上午相比,整个人随意了很多,“故事是有个结尾的,那就是沙华的父亲与母亲在两年后出了车祸,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祸不单行是可以套用的,随后他的新弟弟也失踪了,听说是被人贩子趁乱拐走的,也可能是公司的竞争对手干的。”
“就这样?”在痞气少年看来这简直就是草率甚至是胡扯的故事结局。
看书青年的眼神变得恐怖,嘴巴一合一张,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无情的声音从他的口腔里传了出来。
“对,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