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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豫咽了一口唾沫,额头滑下丝丝冷汗。
蒋豫在一只脚刚跨进旅馆,便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怎么还旅客在这里?
他本来以为来了一个颜值可以打一百分的少女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如果加上可能存在的红跑车主人也就三个人,但是他来到旅馆后,却发现还有人也来到了这个没有名气而且平常没人来的度假村。
蒋豫扫视了一遍这并不宽敞的旅馆厅堂,心里越发感觉莫名其妙。
在旅馆靠里西北角的地方,是一个青年人,他端坐在一个有些陈旧的木制凳子上,较为安静地拿着一本《花旗悲剧》,眼睛一字一行地注视着每一个字,睫毛微微颤动,每次待到他脸颊显现出一丝了然,才轻轻地撵起书页,翻过了一面,他的一举一动就像在郁金香花丛间赏阅一般优雅。
相对来说,坐在接待台椅子上的少年就显得十分烦躁,他看起来是个大学生,身上有种去不掉的痞气,他的不停地左顾右望,像是得了多动症,这里面的人中,就属他最像一个活着的生物了。
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中年妇女依偎在靠墙的陈旧沙发上,看起来是一对夫妻,男人身上有股淡淡沧桑的味道,脸上有着坚毅的菱角,看起来比军人更军人,而中年妇女看起来比较年轻的样子,眼中虽然有生活的压抑、烦扰,但是还是透着一丝青春的活力,如果不是她眼角的皱纹,没人会相信她已经不年轻了。
红头发的男孩坐在左边的楼梯上,他纯白色的羊毛衫已经变得灰黄,牛仔裤也破了几个口子,脸上有着一种天不管地不管的煞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冷漠,让人不禁打寒战。
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只是小学生的家伙,怎么感觉上有些可怕呢?
蒋豫暗怪自己太过敏感了,对一个小孩子都有如此戒心。
还有一个,就是刚刚遇见的少女,她慵懒地靠在另一个墙角边,像一只懒惰的波斯猫,好像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但是她的眼眸却微动,似乎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事物。
可是,为什么这么凑巧?偏偏是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些人。
蒋豫皱了皱眉毛,暗自走到了少女身边,毕竟几个人里面,他只跟她稍微熟络一点,更主要的是,厅堂内的人个个都有些神经质,或者说是危险...
只从表面上来看,这里的人按武力来说的话,痞气少年、中年男人估计是这些人中打架还可以的,看书青年次之,剩下的就是妇孺了,当然如果加上蒋豫的话,这么看的话反而是蒋豫最能打了。
但是,看书少年的这种冷静到极点的气息反而让人不得不警惕起来,而中年夫妻是肯定共同进退的,红发男孩的那种让人害怕的气质...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让蒋豫潜意识里就不愿接触。
最安全的反而是看起来冲动的痞气少年与现在为止表现得十分乖巧的女高中生了,虽说他们也有可能是装成这种性格的,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反正这又不是相亲,再者,他如果相亲也万万不会把另一个男的放在选择范围里。
总而言之,蒋豫更愿意选择相信的倒是那个少女了。
而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一个人发出了声音。
“朋友们,你们谁能说说自己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呢?我想这个季节,没有什么人会来这么一个度假村。”躺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为了表示尊敬,说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严肃,却不失风度。
只可惜,没有人搭话,仿佛他说的话就是一阵风,说完就飞走了。
中年男子僵住脸,只好无趣地干笑几声。
啪!
大概是沉默了一两分钟,看书青年忽然重重地合上了书。
“这里的度假村是我叔叔的资产,这回我过来是为了考察这边的环境,为以后的改造计划做好第一步的勘察准备。”
原来这个一直看书的青年还是富家子弟。
蒋豫对这些富贵人家有些厌恶,但是看书青年那种恬静的气质,却让人不生厌恶。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绅士,一言一行都把持有度,有着一种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气息,确实让绝大多数的人不会讨厌他。
“我和我的妻子,是来这边寻找我们失踪了有一段时间的儿子...”中年男人变幻了几次脸色,最后看起来眼神变得有些黯淡,而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更是眼眶微红。
“那么你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而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寻找他?”青涩而又振振有力的女声在蒋豫身后响起。
站在那里的,就是那个学生模样的女孩。
“四月二十一日。”中年男人并没有因此而计较什么,只是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呼吸变得急促,“我始终记得那段日子,我当时一直觉得心头有股阴影,不断地让我害怕...刚开始,阿武还发回来了他的照片,可是,可是...”
中年男人有些说不下去了,粗糙的手掌抹了抹眼眶的湿润,充满血丝的眼珠转向了妻子。
他的妻子显得更加不济,满脸通红,一点一点的透明水花从她的眼睛里飘出,显得凄然。
只可惜在场的众位并没表现出应有的同情。
事实上,其他的人几乎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唯独表示了点什么的,也只有红发男孩发出了阴阳怪气的笑声。
“那么,你给我们看一下你儿子拍的照片吧?这样我们也好帮你找找线索。”见到女学生没有进一步地问下去,看书青年只好自己来提出这个建议了。
“我一直都带着...”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怀里的手机,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相册,其中一张就是在满山的映山红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微笑青年半躺在花丛间,照片上有着记录的时间,四月二十日。
“也就是说,他照完照片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看书青年虽然还是板着一张冷脸,但是蒋豫总觉得他的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不对劲啊,蒋豫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丝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出个大概。
他猛地环顾四周,他发现,其中大半人都有着这种表情,脸色却与之前无异,但着一动不动倒像是伪装。
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蒋豫陷入了沉思,他清楚,这些人都知道了一些他还不明白的事情。
局势变得被动了起来啊,蒋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他把左手悄悄地伸进口袋
忽然之间,旅馆的大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束明媚的光芒从这里突入,晃得呆着昏暗厅堂的这些人一阵不适应。
“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棕桐发色的青年走了进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简直就是给他的个人特效,让人莫名觉得有股神圣感,清秀俊朗的五官更是给他添加了一份阳光男孩的气质,如果他的口音不是地地道道的九州普通话,估计在场的人都会把他当做一个外国帅小子。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哪怕他长得再帅...再阳光。
中年夫妇已经无法再忍受看书青年与质问无异的话语,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恨不得要把所有人都装进眼睛里,这种情况下,压根就没有跟新来的青年废话的心情。
甚至于,他们在下一刻就已经互相搀扶着走向了上去的楼梯,一点没有注意到又来了一个人,或许说,他们已经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了。
看书青年犹豫了片刻,也夹紧了那本《花旗悲剧》,缓缓地绕过了红发男孩,走向了二楼。
“那各位,我也先走一步了。”痞气少年轻佻地叫道,转身也向楼梯那边走去。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蒋豫的这个方向。
不对,他是看着蒋豫身后的女学生。
“美女,有空吃个饭哦!”痞气少年吹了一个响哨,然后才自作潇洒地回过头,一脚踏上了楼梯。
很快,那烦人家伙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蒋豫也不耐烦地扛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又看向了女学生。
“姑娘,需要帮忙吗?”蒋豫打赌,他今生头一次如此绅士。
“不用了,谢谢。”女高中生轻笑,“我自己能行,我住一楼就够了,东西也不用费力气搬上搬下了。”
正说着,女高中生就拖着行李箱,一点一点地往另一个楼梯口旁边的房间走去。
厅堂里最后就只剩下了刚进来的阳光青年与蒋豫了,就连那个跟门神一样一直蹲在楼梯上的小男孩都跑了上楼。
“朋友,那些人都怎么回事,神经兮兮的。”阳光少年为了避免自己被无视的尴尬,找到了
“不知道。”蒋豫敷衍地回答,显然他也有点尴尬,感觉就跟初中的告白被说什么大家还小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一样操蛋。
好多年都没有这种青涩的感觉了,扭扭捏捏跟个初哥一样,让他也觉得不好意思。
“诶,怎么都神经兮兮的...”阳光少年45度角仰望天花板,独自嘀咕着拖着行李箱往楼上走去。
久久地,就连最后一个人都走了的时候,蒋豫才惆怅地拿出一包开了的软中华,随手掏出一根香烟,塞在自己的厚嘴唇里,一言不发。
呲—
一条绚丽的火焰滑过一道弧线,稳稳地点燃了香烟。
蒋豫将这根燃烧着的火柴倒过来捏着,冷冷地盯着那快烧到尽头的火花。
火柴这东西,确实不贵,而说实用也还可以,但是因为其没有那么方便,也没有那么安全,买的人渐渐少了,就连商店也基本不卖这种玩意儿了。
现代人用的都是打火机,外面卖基本是一块钱,很方便很便宜,再有逼格一点的可以去买纪梵希、卡地亚之类的。
可他就喜欢随身带着一小盒的火柴,甚至可以开车跑到大老远去买一盒火柴。
但是,蒋豫不喜欢火柴,他很憎恶它。
直到火焰快蔓延到火柴的根部,蒋豫才把火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然后踩灭了它。
他默默地盯着脚下的灰尘,眼神越发犀利了起来。
转过头,旅馆的门没关,刺眼的阳光毫无忌讳地渗透到每一个物体上,间接地疏导着每一个人的心情。
嘭!
蒋豫重重地关上这扇没有门锁的铁门,哼着混乱的歌曲,缓步走向楼梯。
重新沉入昏暗,所有的物什都像陷入了沉睡。
寂静、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