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清醒地‘看见’那场罪吗?
“醒醒,给我醒醒。”
粗旷的男声从我耳边响起,让我回忆起学生时代的不愉快经历。
我勉强地睁开略显疲惫的眼睛,想看看这个扰人清梦的混蛋是谁!如果叫我的是个美女那该多好...这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把眼皮闭上了...
当我视线变得清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
“我面前这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是谁?”
“怎么感觉你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让我很不爽啊!”
没想倒那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听到了我自言自语说的话,真是罪过啊。
然而,我的内心是惶恐的,试想你刚睡醒,看到了一个让人倒胃口的丑男在你面前,会不会有点小激动呢...答案是否定的,而你想说的话永远只有:滚,给我滚!
我们都是男人,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检查一下我是否守身如玉,必经现在社会上有着上千万的单身狗,所以提倡男性之间友好情谊的怪家伙就多了,这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会不会就是其中一员。
我实在是越想越惊恐。
“你是谁?”
我想象不到我是多蛋疼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给我装失忆,你这个混蛋!”
怒气冲冲的话啊...怎么感觉像是很奇怪的套路?
“冤有头债有主,大哥你如果是鬼的话,那么靠边走...如果是人的话,我也没有跟你发展出超出友谊的情感啊。”
“宋瑜,你给我老实点...”
莫非是同性社的家伙?这话语太恐怖了...
不对,等等,重点是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大哥,你到底是谁?”
“宋瑜,你别给我装愣卖傻,快说,‘老板’是谁?”
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好吧,我暂且称他为丑汉算了,丑汉说上述话语的时候非常严肃,也让我认清楚了一小下的现实。
首先,丑汉身上穿的是警服,而我身上的衣服是休闲服,第二,我坐在一个凳子上,他坐在对面,第三,我们隔着一个桌子,第四,我回头一看就是一面镜子,最后,我观察了四周的摆设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里是审讯室。
什么!我犯法了?我怎么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什么套路?我到底在睡觉前干了什么...诶,我在哪里睡觉的?我之前干了什么?
我惊恐地发现,我除了知道自己叫做宋瑜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哥,老板到底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是谦逊谦逊再谦逊了。
“装愣呢?你小子!检举老板的真实身份,对你我都有好处,他是个杀人狂,而你只是个普通的市民,你检举了他就可以现在回家洗洗睡了。”
通过丑汉的只言片语,我只能明白两件事,第一,老板是个杀人狂,第二,我知道老板是谁。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怎么回忆起老板是谁啊!玩我呢!
这种节奏略快的神展开,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世界深深的恶意...
咦,天怎么在转啊?转啊转...
我仿佛耳边又听见那粗旷的男声。
“诶呀,小吴,你来看看,这混小子又晕了,会不会是晕成了一门技术了?”
“你醒了。”
这回叫醒我的声音真是女神级别的,让我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不像上次的家伙,真是恐怖...
唔?上次,什么上次?
我揉着自己的脑袋,感到一阵迷糊。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护士,看起来青春清纯清新...简直戳中我萌点啊...
真是的,一起来就是在医院里,真是麻烦啊,但是一睁眼就是一个美腻妹子,这也是天堂级的享受啊...不像刚才的丑汉...
丑汉?谁啊...刚才...刚才怎么了?
我感到脑袋里像是缺失了一块一样,明明感到那东西就是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惊得我一身冷汗,但很快我又淡然了,因为我知道我是宋瑜。
“那你知道宋瑜是谁吗?”
美女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却没有让我感觉一丝美好,内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住了,对,就像是一个蛹,还有着什么东西在里面蹦跶。
不对,她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了什么?
我稍稍缓过神来,抬起头想再看美女护士一眼,但是却感觉脑袋上被附加了千钧的重力,压得我无法动弹。
“你是谁?”
我听见了我的身体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声调根本不像我,但却显得熟悉。
我看到了一件蓝色的牛仔裤,在我眼前,不能移动身体的我也只能看到这些。
是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
‘老板’。
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汇,在没有什么人告诉的情况下,我知道,站在我病床前的人叫做‘老板’。
“你到底是谁?”
我的喉咙里继续蹦出这样的语句,但我却丝毫控制不了,却能感受到这句话里透露出的绝望。
我忽然有了疑问。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
我确定我现在的身体并不是我,而正在说话的也并不是我。
我到底是谁?
忽然,有什么液体在我眼前流动,那是鲜血。
牛仔裤也开始了移动,随着有力的脚步声,那老板已经离开了。
我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冰凉,它的生命力在流失,而我眼前尽是红,让人绝望的红。
‘救命!救命!’
我只能在内心里呼救,却没有一丝声音能流窜到空气里。
世界仿佛在崩溃,我的灵魂似乎从这具尸体里离开。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的下身是牛仔裤,他就是老板。
这个人并不是我想象中冷漠、浑身散发黑气的魔王形象。
仅仅从背面看,我就知道,他很平凡,甚至是在一个班级里,一起度过大学四年也不会记住的普通人。
我能看见他,但我却依然无法动弹,也无法绕到他的面前。
我就只能在他身后三米的范围内活动,就像是被束缚在他身上的鬼魂,如果我不跟上他,也会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停地推动我靠近他。
然后我就像看电影一样,看了一个平凡人的平凡一天。
下班,回家,自己烧菜煮饭,吃菜饭,洗澡,看电视,睡觉。
而我更为悲催,一直跟着他,直到他睡着了我也无法离开,就只能在床底下瞪着床板了一晚上。
第二依然如此,但是我至少从他起床开始看的。
但这让我的这场跟随旅程更加显得扯淡。
起床,洗脸,刷牙,热前一天的晚饭吃,出门,挤公车,上班,中午到食堂打饭,继续上班,然后接着前一天的日程。
我简直要疯了,这没有一点起伏的生活我完完整整地看,这简直是一部最糟糕的生活纪录电影片。
然后,我重重复复地过着每一天,跟着老板过着只有三米距离的每一天。
这个时候,我收回了当初说的什么这是最糟糕电影的瞎话,我现在最想说的就是,这简直是一部比柯南还要漫长的最糟糕的生活记录连续剧!
但是,我无法跟任何人交流,我像是游魂,无人搭理,没有可以看见,重复着无聊而又孤独的日子。
简直就跟这个老板一样无聊,一样孤独。
直到...我们回到了那一天。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水果刀,梳理了一下脏乱的头发就出门了,悲催的我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今天他的路程显得格外不同。
提早一天请了假的他竟刚出门就撞向了一个中年人。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老板道歉的时候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他的双眸发出了精芒,皮衣正巧挡住了他的脸。
“没关系。”
中年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起来要赶时间,很快就走开了。
老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指轻巧地在上面弹动。
这部智能手机的屏幕照片是一个老人与一个青年的合影,看样子青年人就是刚才的中年人以前的时候。
老板偷了那个人的手机?
我忍不住想到,这么久以来生活节奏让人看起来是非常忠厚老实的老板竟然是这样的人...但是本身老板就应该是坏人吧,我记得他杀过人,而偷手机反倒是小罪了。
老板自顾自地走开了,很快绕进了附近的小巷子。
刚才的中年人跑回了身后的街道,却茫然失措,压根找不到已经走远了的老板。
‘你要听我的话,只要你在接受治安询问的时候,交代自己就是罪犯,我就不会再干那件事了...你要知道,你的儿子还在我手里,已经一年了,你想不想知道他多大了?——老板’
我透过老板脖子与肩膀的距离看到了他在手机上输入的罪恶信息,顿时感到了一丝厌恶。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绑架了别人的儿子...一年了...天啊,这么久就没看到他去找过什么人,那个孩子估计早已死在他的手上了!
“醒醒,你快醒醒...”
粗旷的男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真无法想象一起床就是残念的声音,来个美女叫我起床也好啊。
不对,怎么回事?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丑汉。
“你已经晕过去几次了,是遗传病吗?”
丑汉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这是哪?”
我的脑袋有些迷糊,但是好像还是能记起什么的。
“这里是审讯室吗?”我按了按自己的脑袋,“你是那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
“什么话?刚才你已经吐过这个槽了!”
“对了,你们想问老板是谁,对吧。”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要更加清楚地回忆起自己脑袋里装着的东西。
“是的,你这会终于肯配合了吗?”
“对,我知道他绑架了一男孩,而且还威胁男孩的父亲...”
我无法再讲下去了,丑汉用着‘你不会是在唬我吧’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的心里就像憋着一股火气,十分难受。
“你自己的孩子被绑架了,你会不记得?我们查看过你的手机了,老板利用偷来的手机发信息威胁你,我们已经靠最大的努力想要营救你的儿子,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老板的真实姓名,你知道吗?他甚至疯狂地潜入医院杀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有你,只有你知道老板叫做什么,你告诉我们吧,哪怕只有他的名字,我们都能排查出他的一切。”
“你说什么?”
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涌上了我的脑门,但是我却无法把它驱走,或说是只能像个懦夫一样接受...
“你到底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被他绑架了,我的儿子...”
丑汉盯着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情况或许没有这么糟糕,他虽然用你的儿子威胁你,让你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但是作为受害者,你更该知道老板的恐怖,你能想象你的儿子一直在他的手里将多么可悲,只要你告诉我老板是谁,我们就有办法解救你的儿子。”
“他死了,他一定死了。”
“谁死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那个恶魔一定杀死了他,一定是的...”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着疲惫,比那个死在医院里的家伙更加绝望。
“那么,你更该告诉我,老板是谁,你更该让我们帮你报仇啊。”
“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我的两只手都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只想把自己脑壳撬开,找出那个老板的名字。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一样看向丑汉。
“我要睡一觉,我只要睡下去,就有办法知道这一切。”
再次在黑暗中过渡之后,我重新站在了老板的身后。
这个时候,我对他只有满腔的怒火。
我依然像一个鬼魂一样,没人可以注意,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三米。
自己最大的仇人就在面前,而我却无法杀死他,就算这只是在梦里面,但也让我抓狂不已。
真是憋屈,真是愚蠢,我真是没用!
我感觉脑袋就要炸了,就像火山一样!
我跟随他继续往前走,很快,他走到了一所医院的下面。
我跟着他上楼,最后看着他用水果刀割开了一个病人的脖子。
这是我开始看到的一幕吗?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的时候,心里反而没有什么感慨了。
忽然,我听到了病人说出了一个字,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字。
“送!”
老板冷笑一声,像是对病人的鄙夷,很快就离开了。
我也跟着老板离开了。
接下来,我看着他如何离去,如何在他人面前装作无辜。
还有他如何装作一个受害的父亲,一个被老板威胁的受害者。
那个短信,是他发给自己的。
瘫坐在地上痛哭,一再对着治安说自己不能说老板是谁,一再说儿子还小的老板转过了脑袋。
他看着我,还遗留着泪痕的脸上挂着嘲笑,我看着他,突然也想笑。
他的面目确实很平凡,与他的生活一样,枯燥无味。
我的面目同样平凡,同样枯燥无味。
我看到的是我,他看到的也是他。
“你知道我是谁了?”
他问。
“我知道了。”
我在这一刻已经了然,就连那个被杀死的病人死前说的也根本不是‘送’而是‘宋’!
“你还想为你的儿子报仇吗?”
他再问。
“是的。”
我感觉自己忍不住要抽自己一巴掌。
“去吧,反正我也烦了。”
他点上了一支烟,慢悠悠地说道。
“为了这样,牺牲了我们的儿子,你觉得值得吗?”
我问他。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当初我觉得值得,现在你觉得不值得。”
他看着我,脸上是玩味的笑容。
“你的阴谋,你的计划,你的一切是因为你以前的值得,那么我觉得不值得了,那就一起为他陪葬吧。”
我愤怒的心有股无力感。
“你去吧,我不在乎,一切随你,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他从鼻腔里喷出了一缕烟雾。
“你又醒了?记起了老板是谁吗?”
“我就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