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边境黄沙满天,顾国公骑黑鬓烈马高傲地抬起下巴对着对面已经溃不成军的漠北将领道:“若你们现在投降我皇还会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
顾国公冷笑一声,看向身后的无十万军马。
漠北将军闻言一颤,依旧不屈不挠。
“将军,你看看你们的兵力,拿什么对战?”
的确,漠北军只剩下三四万人,而且都带着伤,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将军年盛,倒不如归顺我朝?”
骆长安闻言一怔,像是被打动,顾国公继续说道:“骆将军十五岁便出征打仗了吧?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短短两年立功无数……将军与小儿同岁,若是归依我朝与犬子相伴作战相护辅佐岂不更好?”
骆长安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他们一个个伤的伤残的残再也经不住折腾了,若能用自己一个人的命换得四万将士的性命也值了。
“顾国公,若我跟你回去你可否放了我身后的将士,让他们平安的离开这里?” 少年如玉,旖旎入画,一身凛然。
“这是一定的。”
骆长安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道:“顾国公能否保证往后不再攻打漠北?也不要再打漠北的主意,若你能答应我便跟你走,纵使千刀万剐我骆长安都认了。”
顾国公闻言气得差点吐血,什么叫不再打漠北的主意?小孩子怎么说话呢?懂不懂规矩?分明就是你们漠北挑起的!
尽管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那是自然,骆将军尽管放心。”
如果漠北不安分的话可就难说了。不过也是,收了这少年将军恐怕漠北君想不安分都不行。
骆长安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副将,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为人鱼肉的压迫感。
“我这一去恐怕是性命不保,你带着士兵赶快回漠北吧,我会尽力拖住他们的。”
“将军。”
“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快把眼泪擦干,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哭哭啼啼的以后还怎么上战场?回去别说认识我骆长安,你们不嫌丢人,我嫌。”
骆长安转过身,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划过风尘,重重地砸在漠北的土地上,将士不知,将军也不知。
“再见无期,你多保重。”
说完这句话少年将军一扬马鞭,白马疾驰,消失在风沙中。
“将军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你这么做……漠北君未必领情啊!”
“他领不领情于你我何干?我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好了。”
顾国公转过身去,不再说话,继续赶路。又吩咐副将加快进程,必须要再三日内赶回去。骆长安笑道:“顾国公大可不必着急,我又跑不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顾某人只是怕这漠北天寒地冻的,将军吃不消。”
别介,吃不消?他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的,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骆长安笑笑,难得没有反驳他。
第三日正午,顾家的一队军马浩浩荡荡地行驶进城,一路无阻。
“将军不如到我府上小住几日?”看这样子顾国公是有意拉拢骆长安为己用啊。
“也好,那便麻烦顾国公了。”
国公府坐落在闹市,与其他显贵的府邸挨着。老夫人好清静,又好摆弄植株,花园里山峦叠峰,藤萝掩映,十分雅致。要讲府邸大小在京城的公卿中不算什么,但要讲景致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未到国公府便有人上来迎接,来人见到骆长安微微一愣,竟忘了行礼。倒是骆长安先开的口:“顾公子好好客,竟然屈尊来迎接我。”
顾景笙脸色一变,哈?我迎接你?想都不要想。
顾景笙直接越过他对他身后的顾国公俯首道:“爹,大哥还等着呢,我们快点吧。”
“嗯。”顾国公轻轻地点头,倒是骆长安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景笙,简单直白,毫不掩饰,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我又没有招惹你,你盯着我干什么?”
顾景笙故意走慢一步,与骆长安并肩。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废话,你这么盯着我我能没反应吗?
“难不成顾二公子害怕了?”
“怕什么?”
“别忘了,你当时可是被我打得落荒而逃。”
发色如墨,眉如飞剑,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嘴角微翘,几缕发丝落在他的眉间,随风微微拂动,略显凌乱,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滴打在剑上。
顾景笙闻言恼怒:“我没忘,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打到满地找牙。”
墨黑的发缕,白皙晶莹的肌肤,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般衬着幽光,拔卓挺立.而那双细长剑眉下的眼睛,瞳眸中带着笑意,身上却撒发着寒冷。身着紫色锦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淡色锦绣花纹,腰束黑色缎带,缎带上别一玲珑镂空玉佩,看不清花纹,足蹬黑面锦靴,通身显示着高贵。
“好,我等着。”骆长安戏虐似地说。
“呵,你那么厉害不也被我大哥打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别介,别拿我和你比。你可比你大哥差远了。”
顾景笙一听更加恼怒,他居然不屑和自己比?刚要发作却被顾国公一句话吼了回去:“你吵什么吵?技不如人还强词夺理了?”
听听,听听,这还是亲爹吗?顾景笙不服气地看着顾国公,却被自己的亲爹甩来的眼刀吓得不敢说话,捂着颤抖不停的小心肝悻悻地别开眼。
又行驶了几百米才到国公府,顾南笙站在门口迎接,看到顾国公身边的骆长安后竟没有半分惊讶,淡淡一笑算是对他招呼。
“看见了吗?你大哥的这份大气是你永远比不了的。”
顾景笙不傻,他这哪里是大气?分明就是事先知道骆长安要来。
“我大哥好像知道你要来似的。”
废话,他那局设的步步为营,那人心算的百无遗漏我不来都不行。
所以说,到头来不管骆长安投不投降他都会来一趟顾国公府,只是两者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那四万漠北将士的命。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顾南笙所为,只会觉得他心机深沉,为人险诈。但骆长安却十分欣赏他,不仅仅是为了他那份才智,更多的是那份可笑的了解,有些时候,敌人恰恰是最了解你的人,而顾南笙和骆长安就是这种人 。
顾景笙见他良久不开口以为他怕了,越发得意,“骆将军不必怕,我大哥向来好客,断然不会为难客人的。”
“我终于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骆长安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微笑道:“要是我是你爹我也会偏爱你大哥的,你看看他,你哪点比得上他?谋略什么的你要是能及他万分之一也是极好的,我从来没夸过顾南笙一句,但是今天我才知道顾南笙比你这个弟弟优秀太多了,难道这就是嫡庶之分?庶子永远比不过嫡子?”
顾景笙狠狠地看向他,那表情恨不得生吃了他了,骆长安不以为然的笑笑,“干嘛?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骆长安翻身下马,向顾南笙走去。
顾南笙微笑着将他迎进来又吩咐倒茶,别人不知道的都以为顾家多么重视他这个乱臣贼子,只有他心里明白顾南笙这么做只是为了笼络人心。
让皇上知道他们顾家为了留住漠北的少年将军不惜亲自招待,让天下人知道纵然骆长安名声在外也不过是顾家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顾公子好一招一箭双雕啊!”
“过奖过奖,对待骆将军自然是要费点心思的。”
“娘,怎么没有看见絮芳?”
顾国公环顾四周,居然没看见罗氏的影子,这不正常啊,按理说应该出来早就招呼客人的。
罗絮芳?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娶回来的好姨娘差点害死了女儿!老夫人没好气地说:“她?正在闭门思过呢。”
顾国公皱眉,又怎么了?
这时一名红衣妇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竟在顾国公跟前跪下,拉着他的袖子便不撒手:“老爷,老爷,你救救我啊,救救我。”
骆长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
“到底什么事?起来说话,跪着像什么样子?”
顾国公是极奇看中面子的,而此刻罗氏邋遢的模样让他在骆长安面前丢尽了脸,不由的怒气中烧。
“你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谋害你妻子和女儿。”
老夫人在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开了口,不得不说老夫人真是只老狐狸,她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粉碎了顾国公心里唯一一丝爱意。
“你个贱人。”顾国公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自己对她纵容惯了,倒让她养出这等狠毒的性格,面对那张脏乱的脸更是好感全无。
“把她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能放出来。”
这是软禁吗?我不要,我不要!罗氏越想越可怕,怎么说我也伺候了他十几年,并为他生下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可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不,不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氏拉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
顾国公一点点掰开她的手,看着罗氏撕心裂肺的呼喊,目光变得很深,最终还是一挥袖子冷漠道:“带走。”
如此不争气还不如死了的好,清静。
果真是一分情义都不讲,罗氏自嘲地笑笑。
素秋倚在门后得意地扬起嘴角,“罗氏如今你大势已去,我也是时候给你个痛快了。”
罗氏被锁着自然出不来,素秋明知罗氏想要见顾国公,于是假意推了她一把,让她如愿以偿,只怕是,她也因此命不久矣。
顾国公笑得很牵强:“让骆将军见笑了。”
“无妨。”骆长安顿了顿,继续说:
“顾国公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既然你觉得尊夫人碍事……不如找个借口直接……”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顾国公一愣,难道他的心思被骆长安看穿了?要是这样,那他也太可怕了,又或者,他是觉得这滩水还不够浑浊,想要动手搅浑?
总之这小子不得不防啊,要说他不会耍心机是不可能的,若他没有心机又怎会坐上将军的位置?何况一坐就是两年。顾国公渐渐失去笑容,面沉如水。
他没有说话,幽幽地叹息一声,倒是顾景笙迫不及待地开口,他虽然怕顾国公,但他更怕顾国公听从骆长安的挑唆将他娘给杀了。
“骆长安,你别欺人太甚。”
“好好好。”骆长安无奈的笑笑,又转头偏向顾国公:“顾国公若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骆长安真是个不怕死的,什么话都敢说。
“骆长安!”顾景笙咬牙道,他也顾不得礼仪尊卑了,这模样简直要将他生吃活剥。
“好好好,我碍事,那我就先出去了,但是顾国公,我刚刚说的为你分忧……随时兑现。”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顾南笙微笑道:“出门左拐花园,骆将军可以去看看。”
顾国公失笑,骆长安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单凭那份狠毒劲就是顾南笙没有的。
秋日渐凉,河畔的枫叶红得灿烂,与斜阳余辉争艳。
顾清央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神一看,只是淡紫色的晶石罢了,慢步来到花园。
“不知姑娘是喜欢姚黄还是魏紫?”
迷朦之中,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缓缓踱来,信步悠然,双目环顾。顾清央转过头去,那男子背着光,看不大清模样。
逐渐的走的近些了,那男子的面庞也在光线中渐渐清晰起来。
秀长的眉挺拔入鬓,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地神色仿佛遗世孤立,俊朗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遗,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书卷气息,他垂下眼帘,望了会跟前站立的顾清央,微微一笑,忽然,风拂起了额前一缕发丝,随手轻轻一拨,举手投足之间飘然若仙,偏偏却又是个凡尘之人。
“同是牡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那双细长柳叶眉下的眼睛,瞳眸有中温暖的笑意,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在下骆长安,多多指教。”
“骆将军说笑了,我们素不相识何来的指教之说?”
顾清央捻下一朵魏紫,笑着看了会,微微摇头略显无奈地说:“看这花倒也没什么,哪里显得它雍荣华贵了?”
微风吹起她的衣角,稍显单薄,也含有一丝悲凉。
素日里她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今日一改往常怕是因为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