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秀女在殿前一字排开，守在一侧的一个小太监开始唱各个秀女的名字，家室等。头一个便是那个叫刘琴的秀女。

“江州刺史刘青山之女刘琴，年十七。”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起来吧。可读过什么书？有什么才艺要献上的吗？”

开口的自是皇后，身为皇帝正妻自然是由她来主持这次的大典。那位秀女刘氏一身鹅黄色长裙，本来甚是娇俏可爱，不过鬓边一只翡翠步摇却生生将她的年岁拉扯大了好几岁。皇后本是兴致缺缺，也只是按例询问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读过女则女训，还有女论语，识得字罢了。今日臣女要献舞一支给各位主子们，臣女献丑了。”

这便是选秀的惯例了，先由主子问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后就是秀女们将事先准备好要展示的才艺献上，最后再由皇上或者太后决定留还是不留。这位秀女刘氏的舞姿说不上有多精妙，不过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差错。

待她一舞完毕，皇后瞧了一眼皇甫澈的神色，见没有太多的意思，便朝着门口的小太监微微摇了摇头，那小太监即刻便高声宣唱道：

“秀女刘琴，落牌子，赐花箔~”

一旁侍立的几个嬷嬷迅速的走上前来，取走了刘琴腰间黄花梨木制成的名牌，又从花盘中取出一朵花箔递到她手中，便引了她离开了。

但凡落选的秀女，先即刻送出宫，发还本家。待到选秀之后一个月，便可以自行婚配，不受约束。

不过要是得了皇帝和太后的青眼，能够得以入选，那便是待遇完全不同。先是不必收走名牌，还要赐一块能够证明其身份，能够在宫中行走的宫符。入选的秀女先在凤凰台左偏殿暂时安置，等待大选结束再行安排。

待到这六名秀女一一选过去，竟是一个入选的都没有。待到新的一列秀女入殿时，太后忍不住发了话，似是对皇甫澈苛刻的要求有些不满。

“皇帝，甄选新妃是为了给你充实后宫，延绵后嗣，不必挑的那么严苛，哀家觉着都挺不错。”

太后一开口，皇甫澈便明白其中之意，无非便是担心能够入他眼的太少，入选者寥寥。既然自己母后都这么说了，皇甫澈也只好打起精神来，仔细相看一二。

“太师府莫太师嫡孙女莫书雨，年十七~”

当念到秀女莫氏的时候，皇甫澈的眸子动了动。莫太师，便是皇帝少年时一直教导皇帝的帝师，只不过在前两年太师决定辞官回家养老，皇甫澈顾念太师授业之恩，在京城里赐太师府给莫太师颐养天年。

而这位莫书雨，便是莫太师最小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孙女儿，如今到了当选的年龄，便照着规矩入宫参选了。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皇上金安，皇后娘娘金安，贵妃娘娘吉祥~”

莫书雨在听到自己名字被念到后，款款上前拜下，口中说着之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请安之词。太后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果然是从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女儿，的确不错。”

皇后也发了话，目光是看向皇甫澈的。

“可有准备什么才艺吗？可以开始了。”

这一次，却是皇甫澈亲自开口说了。太后与皇后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臣女不才，唯有书法能够搏各位主子们一观。臣女不求能够入各位主子青眼，但求不要贻笑大方。”

莫书雨很是端庄得体的应了。旋即，有几个太监抬了一座画屏来在中央放定，又有一位宫女近身伺候着笔墨。在向正殿内的几位主子颔首示意之后，便开始了表演。

只见她青袖一提，一管饱蘸着徽墨稠密而润滑墨汁的湖笔便牢牢执在她手中。微微思忖片刻，便起笔往画屏上挥墨而去。

“竟是立书！没想到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功力，真是难得呢。”

皇后见莫书雨居然能够有着如此高的境界，啧啧称赞。太后也甚是满意，连着说了好几句中肯的话。自然，纵使她喜欢这名秀女，也不能表现的太过。能够有中肯的评论，就表示着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了。

少顷，莫书雨的作品便完成了，画屏上是一幅万里江山图。在图的一处空白上，是出自于莫书雨那笔力遒劲的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莫书雨再次来到殿前跪下行礼，口中朗声道：

“祖父与臣女恭祝皇上福泽永年，吾皇万岁！”

这字和画都作的极好，堪称珍品。皇甫澈仔细扫过整个画屏的每个部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吩咐了太监将画屏带下去收藏好。

“这画屏，还有你的字，甚好！朕很欣赏你。”

都说到这话份上了，皇后自然不会不知道皇甫澈的意思，朝着门口侍立的太监投去一个肯定的眼色。

“太师府莫太师嫡孙女莫书雨，留牌子，赐宫符~”

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的嬷嬷们便捧了放着宫符的盘子过来，将宫符郑重的叫到了莫书雨手中。

“臣女谢过各位主子~”

莫书雨规矩的谢了恩，也是双手接过宫符以示尊敬，即刻便随着接引嬷嬷退下了。

“莫小姐可真是大福气呢，本朝第一次选秀，您是头一个中选的，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在莫书雨身前带路的接引嬷嬷一路引着她前去安置入选秀女的左偏殿，自然少不了恭维和奉承之词，莫书雨也只是淡然应了。那嬷嬷见莫书雨并不喜说话，也就歇了那个心思。

不一会儿，莫书雨就来到了左偏殿的一个厢房前。那接引嬷嬷只是说了让她不必拘束，一会儿她的贴身侍女便会来这儿与她相见，就退下了。莫书雨点了点头，给了那嬷嬷一个荷包，独自进了房间不提。

正殿里的大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右偏殿还在等待着的秀女们则难免有些紧张和忐忑。若是自己独处一处静静的也就罢了，不过这届秀女中有不少年纪还尚小的，在这大场合下就容易闹出幺蛾子。

“你这个呆子，不会走路吗？踩什么不好偏要踩着我的裙摆，还好我未曾受伤，若是我受伤不能参选，你说，你能付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突然，一阵气急败坏的埋怨声在一处亭子下突兀的响了起来，惹得其他秀女纷纷注目。慕长柔也想去一探究竟，不过萧璃儿拉住了她。

“姐姐别去，怕是两个秀女要掐上了。左不过与我们无关，姐姐还是不要去吧。”

“无妨，这皇家内院，在这儿的都是要参选的秀女，要真出了事，谁能独善其身？你就到这儿罢，我去去就来。”

慕长柔按了按萧璃儿的手，示意她放心。旋即便起身往那个亭子旁走去。

“还请姐姐息怒，妹妹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去亭子里坐坐，没想到走得急不慎踩中了姐姐的裙摆，是妹妹的错失，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

起争执的原因，是那位被踩了裙摆的秀女准备上亭子里与一个姐妹说话，没想到被走在她后面的那个秀女踩到了裙摆，险些摔倒，不过走在她身边的一位秀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幸免于难。

而那位踩了别人裙摆的秀女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她今日一身略有些简单的织花缎长裙，鬓边一支红宝石鎏金簪子倒是衬的她的气色极佳。看着她青涩的容貌，慕长柔只是在心中暗暗想，这位秀女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稚气未脱，竟也被送进宫来，等着成为皇帝的妃嫔。

想到自己在这个年纪时还什么都不懂事承欢于爹娘膝下，慕长柔的心中一片唏嘘。

“你今日如此冒冒失失，假若你中选，怎么能够入宫侍奉好皇上？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这个姐姐就来好好管教你一番！”

那个被踩了裙摆的秀女似乎很不喜欢眼前柔柔弱弱很是博人同情的秀女，扬手竟要往那秀女的脸上掌掴去。旁边的秀女都只是怔怔的看着，谁也没反应过来。正在这时候，一位从亭子里走出来的秀女抓住了那只欲掌掴而下的手，还瞪了那秀女一眼。

“宛依姐姐，是她无礼在先，我只是要给她个教训……”

“这位妹妹纵然有错，可她也已经道歉。你这样，是想无礼在后吗？况且这是宫里，大家又都是参选的姐妹，心胸何不能宽广些？”

只见从亭中走出的那位秀女身姿极好，一袭淡黄色的长裙，袖口与裙摆均以珍珠为饰。玲珑剔透的水晶坠子在她耳畔轻轻摇曳。头发梳成随云髻，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没于云鬓中极为耀眼，手上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红玛瑙手镯，一看便知她是位出身极好的秀女。

果然，只听到有其他秀女在私下议论，那位秀女正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洛宛依，而那个叫她宛依姐姐的便是定国公府侧夫人所出的庶小姐，就是洛宛依的庶妹。

“姐姐宽宏大量，妹妹真的知错了……”

“行了，你走吧。下次注意点儿，这是在宫中，比不得家里。若是冲撞了旁人可还得了？”

洛宛依拉住自己庶妹的手，朝着那惴惴不安的秀女使了个眼色，那秀女忙不迭的又道了歉，便离开了。而那位还在愤愤不平的秀女也被自己的嫡姐拉进亭子里说话，众秀女也都四下散开了，重新回归于等待。

没想到，这定国公府的嫡小姐虽然出身高贵，性子却是好的，不似她庶妹那般跋扈。慕长柔也回到了萧璃儿身旁，简单的将事情说与她听。

一场小风波才刚刚平静，但是门口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又将众位秀女的心思紧紧的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