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是不敢忤逆他的,他极少露面,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若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醉汉而亲自下来一趟,稍显蹊跷了。他们自不会将这些话问出来,置放于心间,暗自揣度罢了。
他蹲下身来,那匕首一点一点没入王伙计的血脉,因为昏迷的原因,那伙计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匕首抽出,带着一地的血花星子,然后再插入下一个血脉。
“从现在开始,好好看着他,他要是血流干之前醒过来了,就放了他。”
一股股鲜血如泉水涌出,很快就浸湿了地上的石板,那些鲜血蜿蜒扭曲,如同爬行的蛇,向四处蔓延开来,一路上附带了无数的恐惧,深深地揪住了所有人的心。在这个地下室生存的人,不是杀手,他们不是在刀口舔血的人,即使他们手上沾上了鲜血,那些离世的人也不会太过痛苦。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生生的刺激了他们的眼球和内心。刚才都还好好的一个人瞬间成为了一朵绽放的血莲花,整个地下室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
“您,您……”那大汉递过一块洁净的手帕,他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怎么,还在晕血呢?”那黑衣人的声音隐隐带些逗趣的意味。
大汉脸色苍白,摇摇头。
“你真是辜负你这身板了。”那黑衣人接过手帕,往外走出去,“他们可都在?”
“他们?”大汉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解。
“寒祈。”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顿时让大汉的脸惨白的更加彻底。他小心翼翼的说,“在是在,可是二少爷有交代,您不可以见他。”
“二少爷现在在哪里?”他停住脚步,冷哼一声。
“已经到达玉玲珑客栈。”那大汉回答。
“若是你将此事传于二少爷,你猜是他救你快,还是我杀你快?”这样的选择题令大汉闭了嘴。
他继续往密室里面走,那大汉跟了两步,想了一下,终是退了回来。
“大哥,他怎么办?”那擦兵器的侍卫走过来,问。
大汉都不能正眼看那横流一地的鲜血,他别过头去,挥挥手,“还能怎么着?看着他等死呗。”
“哦。”那侍卫应了一声。
“你在这里看着啊,我进去瞧瞧他们上次带回来的解毒剂。”那大汉也不等他回答,径直走进了隔壁的石室。
月为美,悬于半梢,与花争俏。
云做雅,流于星空,空心谁懂?
多年前的夜晚,与今日月色极其相似,玄烛立于半坡月桂之下,咬破自己的指尖,对月神发誓,今生今世,不负锦瑟。庄锦瑟至今不知道玄烛为何那般笃定自己是他应该相信,应该保护的人。即使她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他竟然也一如寻常。
“大祭司。”是玄墨来了。
庄锦瑟敛回心神,不知道为何,她这几日竟总是想起玄烛。
“人带来了?”她回过身,问。
“是。”玄墨点点头,看着她,一怔,“您的伤?”
庄锦瑟下意识的摸摸额头的包扎,“这是逃生的方法,无碍的。”
玄墨便也不再多问,“你现在可是离开慕容府了?”
庄锦瑟走近,“这些日子,他大约不会来找我,我已经告诉他,我是南疆之人。”
玄墨蹙起眉,“您这样暴露自己,对您的计划很不利。”
“他已经起疑心了,在他调查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安下心来,让我的傀儡认祖归宗。”庄锦瑟一想到自己的往生蛊竟然找到了宿主,她就有点禁不住的兴奋,这种情况只有听过玄烛说过,但是这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
“我已经把他安排在苏府的西厢花苑,那里绝对是没有人可以打扰到您的。”玄墨知道庄锦瑟对傀儡的渴望,便带着她前去了。
一路上他们二人穿过花巷小曲,这苏府本就大,庄锦瑟对这里不甚熟悉,经过一些厢房小楼时,竟觉得格外的陌生,而令她讶异的是,玄墨竟然如同在自家漫步一般,对整个苏府似乎了若指掌。
“你来过苏府多少次?”庄锦瑟皱着眉头问。
“十三年前,我曾来过一次。”对于玄墨的答案,庄锦瑟自是不甚满意的。
“可是……”
“连慕容府我都可以进去自如而不让人知晓,区区一个苏府,又能将我难到哪里去?”玄墨继续往前走,竟然连头也没有回一个。
庄锦瑟可不认为这是“区区一个苏府”,苏府虽不如慕容府那般铜墙铁壁,但是也是有自己一套护卫体系的,玄墨来这里竟如入无人之境,生生让人觉得诡异。
“大祭司,你我皆是背负秘密的人,既然我不愿说,您也就不必再问了。”玄墨知道庄锦瑟的心思,他淡淡的语气说起话来,反倒如同随心的提醒了,“您只需要知道,我绝对不会背叛您,就足够了。”
这是玄墨第二次说这样子的话,上一次,她初进慕容府,玄墨说,玄烛派我来保护您,我绝对不会背叛您。这一次,他再一次提醒。庄锦瑟沉吟了一会,倒也乐得自在,玄墨既然敢说这般的话,她便相信了。
“到了。”玄墨停住脚步。
庄锦瑟抬头一看,眼前这个小竹楼已经布满了蛛丝,那楼上挂着个牌匾,极其破旧,借着月光,隐约可见“静语楼”三个字。
“静语楼?这竹楼的名字??”
庄锦瑟没有想到这富甲一方的苏府内竟然还有这般破旧的小竹楼,竟如同被人遗忘了一般。
“静语楼是苏府不愿提的秘密。”玄墨看了一眼牌匾,语气更加淡漠。
“看样子,你对苏府了解颇深呢?”庄锦瑟扭头看他,而玄墨走进竹楼,一把推开吱呀破旧的镂空木门,
“大祭司,请。”
庄锦瑟看着黑魆魆的房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玄墨,若是我成功了,你就告诉我一个秘密吧。”
玄墨一怔,没有料到庄锦瑟竟然冒出这样的问题来,“什么秘密?”
庄锦瑟笑容在脸上扩散开来,“我想知道,你十三年前,来苏府干什么了?”
玄墨愣住,然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庄锦瑟一步步走进,直到站在玄墨面前,她很认真的说,“我不是为了知道你的秘密打赌,只是给自己打打气,壮壮胆。”
然后她一脚踏入了黑暗之中。
“好。”玄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后到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庄锦瑟身边。
庄锦瑟一笑,“我们总是在夜晚相遇。”
玄墨却伸出手,指着内厅,“他在那里等着你呢。”
庄锦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嘴角的笑容更加深邃。
密室的深处反倒比外面更加的宽敞了,两边的石壁点满了蜡烛,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经过技术处理的密室一点也没有因为缺少阳光而显得阴暗潮湿。这里的摆设也比外面华贵了很多,当那一颗镶于硕大的南海夜明珠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黑衣人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来了?”石室里传来声音,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来见见老朋友。”黑衣人立在那里,打量着四周的摆设,“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托你们两兄弟,我在这地方已经待了四年了。没有点自娱自乐的精神,我早就像其他人自尽了。”那声音笑着说。
“那这几年,你是怎么在过?”那黑衣人问。
“还不是老样子么。”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闲适,“你已经可以控制好你自己了?”
“控制好我自己?”黑衣人又似乎有点莫名,“此话怎讲?”
“倒还是一副无知的模样,可惜我不愿见你,若不是今天打麻将输给了小乔,我是怎么都不愿意跟你搭腔的。小乔,你觉得我表现不错吧?”
小乔?难道密室里还有别人??
可是半响都没有听到有人说话。黑衣人稍稍顿了一下,又说,“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情要问你。”
“有屁放,有话说。”那声音突然就粗俗起来了,还发出那些嬉笑的声音。
“一 我要驯化影奴。二 我想知道苗疆巫术的情况。”这两句话一说出口,四周的空气如同被突然抽干,那声音也戛然而止。石室陷入了死寂之中。
那个黑衣人也并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走到一边坐下,“我今天想知道的就这些。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出来。”
仍是一片安静。
“你不是他……是不是?”那个声音又飘出来,只是这一次,声音听起来特别的缓慢,那些字似乎如一个一个挤出来一般,仿佛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我是不是他不重要,现在你也不能去救他了。”黑衣人语气依旧平静。
“我低估了你的力量,他怎么敌得过你?他怎么能够敌得过你……”那声音说得含糊不清,似乎陷入了毁灭感一般。
“你必须想清楚,你今天的结果,真的是我和二少爷干的么?”黑衣人对他这种碎碎念嗤之以鼻。
“住口!”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石门开启声,那里本来是个很正常的大石块,可是现在正一点一点打开,一双青布鞋最先进入眼界。
“你是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