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任圣王失踪之后，黑苗白苗分裂，纷争不断，而这期间涌出了无数英雄式的人物，如天上星辰，浩浩渺渺。

而洛川无疑就是这片星辰中最明亮的那颗星，站在南疆顶点上的那个男人。

只要他还在，黑苗人，甚至是与他们敌对的白苗人都会觉得慕名安心。我们的黑苗白苗之争是我们兄弟的自己的事儿，但只要有别人感欺负我们。洛川一定能够将他们揍得屁滚尿流。

就是放眼天下，洛川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人物了。

而如今这个大人物就在他们的面前，只不过一点也没有大人物应该有的风采。

眼窝深陷，嘴唇苍白。

看来自从昏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进水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族长该有的待遇。

“我有些奇怪，陆图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洛川，直接杀了他岂不是更好，一了百了！”

林川见到洛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你不明白，这洛川在黑苗乃至南疆的地位。你们兴人有人崇拜佛祖，有人崇拜三清，而我们南疆崇拜前者。”南疆自古崇拜强者，而这洛川无疑就是南疆的最强者，或者说迟早是最强者。白苗的吴舫已经老了，他在走下坡路，可洛川正值壮年，他还有好几年的巅峰，甚至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可以说在南疆的地界，洛川几乎就是神明了！陆图还不算是太过丧心病狂，他起码还保存着对神明的敬畏，不敢自己亲自下手。”

盖兰娇看着洛川柘木模样，内心惆怅，对凌如菁一拱手道：“凌姑娘，拜托你了！”

凌如菁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

盖兰娇说道：“若是姑娘能够救回我们的族长，那黑岩苗寨必然会对巫咸人永远敞开！”

凌如菁等得就是这一句话，巫咸人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千年了，去除那无时无刻不缠绕在巫咸人心头梦魇的机会，此刻就在眼前了。

她不会失败，她不能失败！

凌如菁从怀中取出一块透亮的晶石，将其塞在洛川的手中。枯骨般的双手中竖立着的晶石，在火折的映衬下，闪耀这泛红的光线，倒影出两根修长的手指。

下一刻，凌如菁的手便按在了晶石之上，石室内左右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从凌如菁的手指尖处，缓缓亮起绿色光芒，渐渐闪亮，随着这光亮不停闪烁，洛川的脸色似乎也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只是凌如菁的面色却是一丝丝地惨白下去，渐渐变得没有生气。

盖兰娇与小蛮的脸上顿时出现激动的神色，几乎要欢呼出声了，只是她们立刻就紧闭上了嘴巴，生怕他们的声音影响到凌如菁施展吉巫术。只是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那发出绿色光芒的晶石。

凌如菁的面色越愈发惨白了，已经几近死灰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喜欢想要休息一下，可就这么放松了一下，那晶石散发出绿色光芒一下黯淡了许多。

绿色光芒这么一黯淡，盖兰娇与小蛮的神色也立马紧张了起来，直到那绿色光芒重新明亮起来，他们的心才稍稍放下。

晶石上绿色的光芒逐渐转为了金色，凌如菁开始低声吟唱起咒语来。这咒语应该是巫咸人的语言，屋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咒语的内容是什么。

咒语吟唱的速度越来越快，金光已经不再只限于晶石的周边范围，而是笼罩了洛川的全身。

金光流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川觉得洛川原本如同死水一般不动的周身经脉全都开始活跃了起来，慢慢变成了一条小溪，最后成为了一条奔流的大河！

她似乎马上就要成功了。

但是凌如菁的情况似乎是越来越不好了，她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女子，脸上进入开始浮现一道道的皱纹。身子慢慢颤抖，却是再也站立不住，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可她的双手却认识牢牢地握住那晶石，口中吟唱的咒语之声也没有丝毫停滞。

她撑着无力的身体，想要缓缓地站起来，只是还不等她站直身体，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林川抢上一步，从旁扶住了他。无意中搭到她手腕的脉搏，内心大骇。

她这般年纪女子的脉象应该是慢而柔软，不涩不滑，来去从容的平脉之象，就算是因为施展了吉巫术消耗了大量体力那也应该是轻按不得，重按乃得的沉脉之象。

可她的脉象却是脉来极快，有出无入，如锅中水沸，绝而无根，时出时灭。

这是绝脉。

凌如菁的生机已绝。

她早就想好了，用自己一命换洛川一命，换巫咸人一个重出世间的机会。

林川没有道破，也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只要这个选择的后果由自己来承担，他便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她完成自己的选择。

凌如菁向他感激地望了一眼，随即转头，继续吟唱咒语。

寒冷昏暗的石室之中，只有凌如菁低沉的吟唱声，她的生命显然已经快要耗尽了，吟唱声已没有刚刚那般清亮了，变得沙哑浑浊。

突然间，吟唱声停止了，金光一点点的渗入洛川的体内。待完全进入之后，洛川从外表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看样子还算顺利。”凌如菁又从自己的怀中取出她从部落中带出的那面绣着祖巫句芒的图腾旗帜，将他铺在地上，对林川说道：“你能帮我把洛族长报到这上面来吗？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林川点点头，很小心的将洛川报到了那图腾旗帜之上。

凌如菁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林云代替了林川扶着她的身体。见林川将洛川抱上了图腾旗帜之后，便接着上前，双手抱拳与胸前，又开始吟唱起了咒语。

之间那图腾旗帜上的的句芒像开始闪烁出青色光芒，乍一看去，赫然如一片河道纵横交错的河流，青色光芒如水流在长河大泽中一般，快活地畅游着。

林云仅仅是扶着凌如菁的身体，可她却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那具女子的身体正承受这上面样的痛苦，她也不知道那般痛苦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粗重的吟唱声到此刻已经变做了嘶哑，每一个音节凌如菁似乎都要用尽全力才能够吟唱出来，她现在已经闭上了眼睛，以为闭上眼睛可以节省那么一点点的体力。

流淌在图腾旗帜上的青色光芒逐渐开始升腾而起，将洛川的身体围在其中。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

盖兰娇小蛮看着洛川，林川三人看得却是凌如菁。

凌如菁干裂发白的唇齿间，沙哑，低沉却频繁地吟唱一句接一句他们听不懂的咒语，此时她的手也不再是抱拳横在胸口，而是随着自己吟唱咒语的韵律开始舞动起来。

舞得很美，若是放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定能够博得满堂喝彩。

这舞得能不美吗！

这可是她以生命作为代价才能舞出的动作！

石室里开始传出了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响，而声音的来源正是那青色的光芒。

此时那从图腾旗帜中升腾而出的青色光芒正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洛川的体内快速地涌去，而凌如菁的吟唱声越来越尖锐啸响，仿佛是在用生命唱出最后的音节一般。

她就是用生命在吟唱，只不过这石室内，除了她以外，也就只有林川知道真相了。

随着青色光芒的消失，凌如菁也吟唱出了最后一个音节，随后全身瘫软，倒在林云怀中。

此时黑岩客栈的一间房内，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盖兰娇急忙上前询问：“这是……成功了吗？”

凌如菁点点头，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回到道：“绿光是生命，青光是魂魄，如今生命魂魄均已回归身体，自然是成功了。你们去看看他吧，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伴随着盖兰娇与小蛮的欢呼声，是林川流下的眼泪。他看着凌如菁，没有说话。

凌如菁勉强笑了笑对他说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那图腾旗帜是我们部落的圣物，我死了以后，麻烦你把它交还给我的族人。”

“你说什么！”在石室内的众人除了林川之外，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凌如菁平静地说道：“没办法，我的巫术修为有限，除了用命，我也没办法救洛族长。”

“你……”林云看着自己怀中的凌如菁，沉默无语。芊芊则是已经止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盖兰娇将洛川暂时交给小蛮照顾，她握着凌如菁的手道：“你放心吧，只要有黑岩苗寨一天，巫咸人就绝不会受人欺负。”

凌如菁慰藉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芊芊笑道：“芊芊姑娘，内内就拜托你了。”

芊芊抽泣着点了点头。

凌如菁终于笑着闭上了眼睛。

于此同时，洛川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