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所为清白
第七十一章 所为清白

徐溪亮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坐的很开心,做的也开心。

这个理论上手握重权的职位,如今是真的手握重权了。

在太子长孙白的帮助下,枷在京兆尹身上的诸多掣肘都被扫除。上任不过十数日天,他已经处理了两个强抢民女的外戚子弟,五个当街斗殴的官宦后辈。

他自然知道,每天弹劾他的奏折向像雪片一样飞进宫中,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替他兜着,只怕他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然,这些案件必须证据确凿,否则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兜不住。

在金陵城下办案压根就不讲能力,想要做到证据确凿太容易了。那些嚣张惯了的纨绔子弟们在犯事的时候根本就不想到毁灭证据,甚至将他们抓到京兆府之后,一大半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所犯之事。

抢了几个民女,杀了几个百姓,而已。这些事情怎么能叫犯了事呢?

这种小事情大家按照规矩来就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钱封口,买凶灭口,很容易解决的。既然怎么容易解决又为什么要否认呢?

不过可惜,他们遇到了不守规矩徐溪亮。而且这家伙还不是一般地不守规矩,他几乎破坏了这金陵城官家之间打交道的所有规矩。

破坏规矩的人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春秋战国秦国的商侯爷,位列相国,权倾天下,秦王鼎力支持,可结果呢,不还是万箭穿心而死。你徐溪亮就算有太子殿下当靠山又有什么用?殿下能保得了你庙堂无忧,可保不了你江湖周全。

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比如一只鸡卖八十文钱,一头牛卖八十两银子,一匹上等的好马一千两。那么买一个四品官的脑袋需要多少钱?

四百两银子。

嗯,还不如半匹上等的好马价格,也不过就是五头牛的价钱。

按照大兴的吏治,就算是一品大员的尚书仆射年俸也不过三百两。这么说起来四百两其实也不算便宜了,不过在金陵城官员的眼中四百两的确是不值一提的小钱。这点小钱,随便谁发挥一下高风亮节的情操,就给办了。

至于哪儿来的钱,如果你去问他们,他们谁说这是皇恩浩荡赏赐的。至于这话真的假的,谁知道!

……

徐溪亮还没有御赐的府邸,在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中,他自然是买不起府邸的,于是只能够住在京兆府衙门中。

京兆府衙门的前院很小,后院很大,花草树木,假山池塘,应有尽有。看来历任的京兆尹整日无事,就窝在这后院寻欢作乐了。

他没有兴趣深究前几任京兆尹的往事,乐得坐享其成此处。他虽是纵横术的传人,可到底也算是个读书人,只要是个读书人,就不会拒绝自己住的地方有如此美妙的景色。

徐溪亮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桌上摆着一盅酒,几碟下酒菜。面前坐着一名老者,头发、胡子全白了,如银丝一般,在月光之下,闪着晶莹的白光。

“大人,下官敬请一杯。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关照才是。”老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大人客气了。这几日我也从宋大人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徐溪亮也举杯饮酒。

这老者便是京兆尹府的通判宋濂。也是当初长孙白口中那个宋大人。

宋濂感慨道:“在徐大人来之前,这京兆尹府在金陵城中就和孙子似得,无论谁犯了事都得点头哈腰,先问清楚背景来历,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惹得起。要是碰到惹不起的人,不仅要好酒好菜伺候着,恭恭敬敬个人送出去,完了还得买礼物给人家登门赔礼道歉。官员百姓两头不讨好,尽夹在中间受气了。”

说到这儿宋濂有喝了口酒:“可大人,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们可算是抬起头来了。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子弟,只要犯了事儿,都得受罚。这下好了,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京兆府。我们这些人,如今走出去都有面子。”

徐溪亮淡淡道:“面子不是别人的,是自己争取的。如果你们早一些秉公执法,那面子早就有了。”

这宋大人在他眼中绝对是一个能吏,每日处理京兆尹府大大小小无数事物,他自己看得都头疼。可这宋濂不仅是常常半日多就处理完了,而且他经办的事物各个井井有条。治大国如烹小鲜,徐溪亮相信,这宋濂就算是做一个尚书仆射也至少是中上水平的。可惜,他一无钱财,二无背景,就在这京兆府通判的位置上蹉跎了三十多年,当真是可惜了。

宋濂苦笑道:“大人您说得轻松。这俗话说得好,人这一辈子,不蒸馒头,争口气,谁愿意总是这么窝窝囊囊的啊!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啊,我调任这京兆尹府的通判三十来年了。算上大人您,前后经历了十一位京兆尹大人,其中没一个能称得上贪官污吏的。可没用啊,凡是到了这个位置,你只要不夹着尾巴做官肯定没有好下场。”

徐溪亮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这个位置的凶险之处,别看他现在身后有太子殿下撑腰,可如果真的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别说是太子殿下了,就是皇帝陛下也保不住他。这一点历史上无数的法家人物都已经证明了。

不过他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予自己这么大的支持,假如说是为了得到自己的支持,那颗真是得不偿失。

难不成真的像他所说的,想叫日月换新颜?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徐溪亮看着宋濂,淡淡道:“我与那些先贤不同,我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之身,就算是恶名远扬,遗臭万年我也无所谓,我所要留的清白,是清白的世道。”

宋濂双目放光,再次举杯,恭敬道:“徐大人,我宋濂这一把老骨头了,能在死前结识大人是我的荣幸。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已经半截身子图黄土了,我愿追随大人,完成宏愿。”

徐溪亮笑道:“自然是不嫌弃的。”

宋濂放下酒杯,神色转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过徐大人,有些话下官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晓亮道:“但说无妨。”

这宋濂今日饮了不少的酒,已是面目通红:“徐大人,虽然您背后有太子殿下的支持,可有些事情可以处理得更加灵活一些。先不说太子殿下将来究竟能不能登上皇位,就算是他登基之后还一如既往地支持您,单凭着一腔热血和秉公执法还是不足以成事的。”

徐溪亮眼睛一亮:“请先生赐教。”

他当然明白如今官场政以贿成,积弊已久,不是他一人能够改变的,但苦思数日却总是没有一个切实的解决之法。

比如前日,那两名外戚子弟强抢民女的案子,虽然二人所犯罪行差不多,可是您可适当地偏袒一人,比如一人打八十大板,一人轻描淡写地处罚一下,而不是各打五十大板。”

徐溪亮一愣,问道:“宋大人,这又是为何呢?”

宋濂解释道:“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来是杀鸡儆猴,二来便是能够分化贵族子弟之间的关系。您想,您对一个从重处罚,而对另一人几乎没有惩罚,那被打了八十大板的那人心中会做何感想?就算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总会心存芥蒂。这么一来,长此以往这金陵城中的贵族子弟便会被逐步分化,不再是铁板一片。他们之间有了矛盾,我们的事自然就好办了。”

徐溪亮仔细思虑了好一会儿,如今大兴的官场就像是一个久病入骨的人。宋濂提出的方法虽能够一点一点去除身上的病,但无法根治,只能够解一时之急。不过这却是现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一严一松,这么看起来他就像是某个党派羽翼庇护之下的人了,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算是个好策略。

宋濂喝得有些醉了,指着徐溪亮的身后道:“徐大人,你身后有一颗星星诶……”

徐溪亮没有转头,宋濂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太差,常常在酒后胡言乱语,他自然不会把这么他酒后的话当真。

宋濂鼓起掌来:“徐大人,你身后的星星越来越大了,真好玩!”

星星,越来越大?徐溪亮只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身体本能地向前一扑,自己与宋濂一起扑倒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他才知道那越来越大的星星是什么。

那是一柄直刺而来的长剑!

来人,不对,应该是来人们都是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参差不起地隐藏在黑暗之上。

若不是手中锋利长剑反射出月光,凭他的目力,还真看不到这些人。

徐溪亮扶起还倒在地上耍酒疯的宋濂,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中一人答道:“你是徐溪亮?”

徐溪亮点点头。

那人道:“那就没错了,我们也是收钱办事,你下了地府,可别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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