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亭是少见的石亭，造型质朴、厚重，出檐平短，细部简单，仅用四根石柱就顶住了亭盖。匾额上书，黄龙亭三字便是当年大兴的开国皇帝长孙懿所写。

太祖皇帝长孙懿原本是南梁的掌印大将军，便是在这黄龙亭发动兵变，黄袍加身，自立为王，进而一统中原。

如今这黄龙亭早已没有了原本古朴的模样，被粉饰地错彩鎏金，显得相当精细华丽。

那些文人雅士歌颂此亭的诗词歌赋，粗略一算竟然多达数万篇，虽多是粗制滥造，可精品也不在少数，可见兴国人对此亭的特殊感情。

李元焕剥开个橘子，也不分片，整个就塞进了嘴里，胡乱嚼了几口便咽下，看得长孙白叶云寒二人是面面相觑，他们也会混过军营的人，难看的吃相见得不少，可是这么难看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元焕也不顾二人的面色异样，问道：“什么事儿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来这么个鬼地方。”

长孙白笑道：“就是鬼地方才适合谈事情，那些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想到那日在湖中遇到的刺杀，李元焕冷笑一声：“那样的小鬼，来得再多大爷我也不怕。”

叶云寒冷声道：“你也别太过自傲了，那百鬼之首鬼王的七杀经已经修炼至第六杀，就算你有霸王追魂枪在手，胜算也不到一层。这还是在鬼王刚好拉肚子的情况下。”

李元焕不满道：“你个叶老三，凭什么这么瞧不起老子的武功，要不我们比划比划？”

“好了，别闹了，知道我们几个你功夫最好。”长孙白摆摆手道：“还有正事呢，你还听不听了？云寒查到百鬼的线索了。”

一听这话，李元焕立马老实了，坐下陪笑道：“三弟，你吃不吃橘子啊？要不二哥给你剥一个。”

叶云寒没有搭话，眼中寒光一闪，说道：“我查了户部这几年对于几个皇子的禄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李元焕嗤笑一声道：“朝廷给的那点禄银哪里够这些皇室子弟们挥霍的。”

叶云寒摇摇头道：“所以我还查了他们名下的产业，就算加上那些明里暗里上的产业也还是远远不够不够。”

李元焕一拍脑门道：“诶，你说会不会那百鬼本来就是赚钱工具啊？”

“不会。”叶云寒确定道：“到目前为止，百鬼出手的案件一共就四起。”

李元焕听闻之后，难免腹诽道：“搞了半天说了一堆废话，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这大冷天了，还是赶紧回去洗洗睡了吧。”

长孙白敲了下李元焕的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老是打断。云寒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李元焕满脸堆笑，嘿嘿道：“三弟，你接着说，这次我保证不打断你。”

叶云寒继续道：“我一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人究竟是如何瞒着所有人弄到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待我重新整理那些密函的时候发现，四皇子宁王爷的府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货车出入后门，已经持续近两年的时间。于是我重新核查的府库的存银与户部的账目，这才发现存银比账目少了将近三百万两！”

叶云寒声音虽不大，效果却是如同平地落惊雷。李元焕不可置信道：“三百万两？究竟是怎么从国库中偷出银子来的啊！”

国库对于进出的人员都有极其严格乃至严苛的检查措施，特别是从中而出的人，不仅要脱光全身衣物赤身裸体，，还要经过跨木椅，击掌跳等几道检查手段，想要从中偷出国库存银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元焕猜测道：“难不成监守自盗？监察之人与库管串通一气，合谋盗窃？”

叶云寒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我觉得机会不大。每次检查都要经过十数道程序，而这些程序都分别由不同的人执行，执行之人又都是每日随机排班。若真的是二者合谋，那么牵扯的人员只怕要多达百人，这么多人只要一人泄密，那就全完了。”

李元焕懵了：“那这库银究竟是怎么被偷的，总不能是它们自己飞出去的吧？”

长孙白神秘一笑道：“几年前天牢内曾经发现一起自杀案，一名犯人吞下铜丸自尽。这令当时调查的官员一头雾水，这犯人再送进监狱之前也是要被严格检查，绝不会允许带任何物品进入，更别说这种铜丸了。直到仵作验尸验尸发现，那人的肛门有崩裂的痕迹，这才知晓原来那铜丸竟是藏在肝门中带入牢内的。”

听了长孙白的话，李元焕一阵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悔刚刚不应该吃那么多的橘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由皱眉道：“塞在屁眼里的铜丸再吞下去，这死法也太恶心了吧。这么说那些银钱是都是这么被偷出的？”

长孙白摇摇头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说是有可能。”

李元焕一拍桌子道：“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把宁王抓起来，让我来审问，我就不怕他不说！”

叶云寒嗤笑道：“直接抓起来？除了九公主之外，这一代皇子一共八人，殿下位居东宫，其余皇子仅两位被封为亲王，一是八皇子长孙玄，另一位便是这宁王长孙渊。”

大兴王朝，除了当年的“一字并肩王”开国大元帅李骥之外从未封过异姓王。庶出的皇子能被被封个侯爵已是不错的出路了，仅获封伯侯的也不再少数。

嫡出的皇子相对则好得多，大多数能够被封郡王，少数深得帝心地则会被分为亲王。大兴效仿当年大汉王朝的推恩令政策，除了亲王能够获得世袭罔替的特权之外，其余爵位均是每过一代都要降一级。

要辨认亲王郡王倒也简单，一字的封号则为亲王，如宁王，康王等，而二字的封号就是郡王，如二皇子长孙策就被分为了胶东王。

长孙白叹气一声道：“就是在父王也不能无缘无故拘谨一位亲王，何况是如今这幅局面？右射还温态度不明，左仆射秦昊连带着六部中的四部已然倒向宁王，再加上大元帅冷暮山与黑龙温文轩，宁王的手中筹码高过我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李元焕不甘道：“难道我李氏满门的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吗？”

长孙白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着急，这宁王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当年的李家的血案应该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李元焕愤恨道：“那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叶云寒摇摇头：“如今金陵城的局势一团乱麻，我们只有找到那个线头，才能一路追查，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长孙白也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大兴帝国储君致命发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的。”

……

在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听完了林云的讲述之后，林川低头沉思，心中暗付：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黑岩苗寨中有人想要篡夺族长之外，原本自己应该是那个替罪羊，而林云误打误撞替自己顶了罪。

只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清秀柔弱的女子竟然真的是来刺杀洛川的理由是刺杀了洛川黑苗人群龙无首，很快便会被白苗人击败。林川想起临走之前，师父在信中说过，到了南疆自会有人相助，难不成是眼前这个女子。

林川摇摇脑袋只觉得这些事情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索性先不去想这些事儿，先从这儿逃出去，回到己土苗寨救了芊芊才是当今最为重要的事情。

有了人陪伴，林云心中的恐惧也消解了许多，见林川发呆，竟然还有心情调侃道：“怎么？觉得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去刺杀洛川是自不量力吗？”

林川连忙摆手道：“没有，只是老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洛川？”

林云一挑那浓密乌黑的眉毛，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为了南疆能够统一啊。”

林川总觉得林云挑眉毛的动作有些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摇摇头道：“可是你为什么想要南疆统一呢？你并不是白苗人啊？”

林云撇嘴道：“因为我是杀手啊，只要我杀了洛川令南疆统一，我就能够得到你想也想不到的高额报酬。”

“想也想不到的高额报酬能是什么？”林川笑道：“难不成是天下吗？”

说到这儿，林川突然心念一动，终于想起那个熟悉的挑眉动作究竟在哪儿见过了。不由暗笑，原来师父信中所言的有人相助是这个意思啊！

林云没有注意到林川的异样，娇笑道：“看来你不傻嘛，没想到居然被你猜到了。要不你帮我一起杀了他，我以后分你当个王爷？”

林川没有接话茬，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窗户，窗外已是明月高悬。

“时间差不过了，我们出该走了。”

说罢，林川变戏法似得从舌下取出了一根一寸左右的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