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街道在入夜时分，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推开窗户，南疆的夜空之中，乌云散开，但云层依旧浓密，一缕月光透过缝隙，照射了下来。月光清辉干净，如雪如霜，幽幽地洒在他的身上。

侧耳倾听，万籁俱寂，四野悄然无声，似乎万物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不知何处传来几声虫鸣，声声凄惨。黑暗笼罩大地，极目远眺，千万大山都尹隐藏在夜幕之中，夜色凄凉孤寂，忽然间，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林川极力地把自己从回忆中扯回了现实，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他锁好房门，点上蜡烛，做了一个剪纸人影，从屋外看去，就像是林川一直坐在屋中一般。

换上了一生从大兴带来的衣服，将头巾藏进怀里，以便到时候能蒙着面目。客栈的二楼并不算高，林川轻巧地跃出窗外，将自己的身影藏在黑暗的角落，向议事厅而去。

静谧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空旷冷清。这是天色又清亮了几分，云层散去，月光渐渐明亮，照的着黑岩苗寨有了几分光亮。

议事厅立在空旷的街道之前，只在正门有两个打着瞌睡的守卫。轻松地躲开这两个守卫，林川从窗户中潜进了议事厅中。

黑岩苗寨的议事厅很大，分为三层，林川借着月光扫了一眼，至少有数十个房间，如此之多的房间，只怕是一个晚上还探查不完，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探查了。

林川皱眉沉吟，考虑是不是把门口那两个守卫抓起来逼问一下，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动静未免大，只怕是饮鸩止渴，反而令黑苗人有所警觉。

看来只能选择那些看起来比较重要房间搜索。

突然，林川感到身后有一阵腥风闪过，急忙转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戒备地扫了周围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再一次觉得身后有一道腥风，林川急忙退到墙边，背靠着墙，稍稍心安，仔细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漆黑，只有少量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就算林川目力极好也看不清屋内的景象。

正当他没什么发现的时候，鼻头一抽，闻到了一股腥风从他脚底袭来，急忙身子一团，往边上滚了几丈，一抬头，就看到一对茶杯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蚺蛇！月光正巧洒在那条巨大的蚺蛇之上，一对猩红的蛇目看着林川，就像是看着一顿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

那蚺蛇通体漆黑，有云状的斑纹，背上和两侧各有一条黄褐色的条纹，盘在林川身前，翘着蛇头，是不是地突出蛇信。看他盘着的蛇身，至少有两丈长！如此巨大的蚺蛇，林川还是第一次见到。

早就听闻南疆之中会有人驯养蚺蛇看家护院，难怪这议事厅外边的防备如此松散，原来在内里驯养了一条如此巨大的蚺蛇。

如果在野外遇到这条巨蚺的袭击，林川也未必怕了它，可是现在在黑苗人的议事厅中，想要不惊动外面的守卫就打发走这条巨蚺显然难度就要大上许多。

而且林川本来就只是来打探打探消息的，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敌人，身上只带着一把小匕首，要用这小匕首对付巨蚺，更是难上加难。

幸好这条巨蚺行动起来只会发出细小的风声，就算在这安静的夜里也不会引起门外守卫的注意，只要林川注意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倒也不会被人发现。

借着月光，林川看见那巨蚺的脑袋向后一收，知道它用攻击了，脚一发力，往旁边跃去。那巨蚺虽然体型极为巨大，但行动却极为迅速，饶是林川抢先一步避开了攻击，还是感觉到脸上一阵腥风扑面。

巨蚺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那巨蚺见一击不中，滑动着巨大的身体，隐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与巨蚺战斗对林川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蛇类靠着蛇信扑捉空气中的气味来确定敌人的位置，黑暗对于它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林川来说，他只能依靠细小的声音来判断巨蚺的位置。

黑暗成为了巨蚺最好的帮手。

这巨蚺似乎周身会分泌少量的粘液，这粘液不仅使它移动起来几乎无声无息，而且林川要是一个不小心踩到粘液，很容易脚底一滑，被巨蚺缠住。

狼狈的躲避了好一会儿，林川已经呼吸沉重了，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是不被这巨蚺吃掉，自己也先累死了。只是此时他即使想要出去也会被巨蚺重新逼回角落，当真是进退两难。

再次被巨蚺逼到角落，林川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连忙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趁着短暂的时机，左手伸入怀中摸索着什么。猛地一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

连打开都来不及，林川直接用嘴将纸包咬开，将纸包的粉末一股脑地全洒在了身上。

只见那巨蚺瞬间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口中低吼着远远躲开了。

原来要来南疆之前，林川听说南疆蛇虫鼠蚁众多，便备了一些防蛇的雄黄粉，刚刚出门之前顺手便带了出来，没想到竟有奇效。

退开了巨蚺，林川刚一松口气，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人？竟敢夜闯议事厅！”

糟了，尽管林川刚刚在和巨蚺纠缠的时候蹑手蹑脚，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没想到还是惊动了门口的守卫。林川来不及多做思索，一步跨到了窗边，踩着窗户框一跃而出。

那名护卫见闯入者已经逃走，连忙吹起挂在胸口的竹哨。这种竹哨是用南疆特有的一种黑竹制成的，吹出来的声音又亮又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嘹亮，最少能传出一里地。

既然被发现了，林川便不再隐藏身形，全力狂奔，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客栈。

原本寂静漆黑的夜被尖锐清亮的哨声划破，街上渐渐多了嘈杂之声和火把的火光。

林川跑到了客栈前，一跃而起，手抓住窗边翻身进了房间。连忙换下了沾满雄黄粉的衣服，想要找个火盆将衣服烧掉，却没有找到，情急之下将衣服胡乱包在布里，丢到了床下。

……

王都，一栋深宅大院内。

院子虽大，却显现异常朴素。地板用的是普通的青砖，历经风吹日吹日晒，已经有些残破了，院子摘的也都是寻常的花草树木，只有院子正中间种着一株石榴树。

这石榴树是从蛮荒传进大兴的，极难栽种，而这一株石榴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显然是主人很用心栽培的。

“八弟，没想到父王当年送给你的石榴种子已经变成这么一颗大树了。”

长孙白一袭白衣，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为石榴树浇水的年轻人。年轻人叫长孙玄，是大兴的八皇子。

和长孙白有五六分相似，也是高鼻鹰目，只是五官不像他那么棱角分明，轮廓要柔和许多，嘴角总是若有若无挂着一丝微笑，加上年轻，倒和林川有些神似。

长孙玄放下了浇水用的尖嘴壶，拿起剪子笑道：“我平日里也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喜欢看看书，剩下的就是照料这株石榴树，它自然就长得快了。”

长孙白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当个悠闲的亲王也好，至少将来不论谁胜谁负，你都能置身事外，。”

长孙玄小心翼翼地修建着石榴树的枝叶，显然对着石榴树很是上心：“大哥，你也不必太过当心。我们都是兄弟，相信他们也只是一时听受了小人蛊惑，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

长孙白摇了摇头：“你总是这么乐观，现在的局势，就算他们想要收手恐怕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长孙玄放下剪刀，忧心的问道：“你们真不能停手吗？我们都是兄弟啊。”

这是长孙玄第二次说出“我们都是兄弟”这句话了。

大兴的几个皇子中，长孙玄的年纪最小，性情也最为活泼，哥哥们都很宠着这个小弟弟。

随着年龄的增加，皇子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时不时地会爆发激烈的争吵，每次哥哥们争吵的时候，长孙玄总是会瞪着他的大眼睛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吵架，我们都是兄弟啊。”

听到弟弟这句话，他们也不好意思再争吵了，往往能够握手言和。只可惜，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长孙玄一句话能够缓和的了。

“真的不能停手了。”长孙白无奈地看着弟弟，摇摇头，从上到下又从小到上来回地看了好几遍石榴树，沉默良久之后说道：“我们现在只怕已经，不死不休了。”

“真的这么严重了吗?”

长孙白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长孙玄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道：“那大哥，我帮你。只是，如果你赢了，能不能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