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冬天很少下雪，一旦下雪，那便是可怕的风雪灾害。一场暴风雪过后，不知有多少牧民和牛羊会被埋葬在这可怕的自然灾害之下，成为来年牧草生长的肥料。

一夜的暴风雪过后，将草原从黄绿色变成了一片白茫茫，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早晨清冷的阳光勾勒着大地的的线条，错落有致。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寂静，阳光与白雪充满的天地之间。

极目远眺，才能隐隐约约看出白色的大地和蔚蓝的天空有一条细细的分界线。

彩霞公主一袭素色麻衣套着一件宽大的羊皮袄子，案子上的小碟子里分别放着几样小食，她正拿着一个面饼馃子，小口小口地咀嚼着。

“虽然做法很像，但是我还是更爱吃兴国人做出来的油条。”彩霞公主放下手中的面饼馃子，对一旁正在煮茶的一个老人说道。

“尝尝其它的吧。”老人平静地回答道，眼睛看着铜壶，似乎心思都放在了那一壶茶水上。

“算了，不吃了。”彩霞公主又咬了几口其它的小食，摇了摇头：“草原上食物的味道，确实不能和兴国相比。”

“草原上的食物虽然不如兴国那样精致丰富，但做法豪放粗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公主说着话有失偏颇了。”

鏊着精美花纹的铜壶发出了“呜呜”的响声，老人提起铜壶，倒了两碗茶，把一碗端到了彩霞公主的案前。

彩霞公主喝了一口茶，笑道：“和我煮的也没什么差别嘛。倒是您做的这个壶子很有趣，会提醒人水已经烧开了。”

“你慢慢品就能体会差别了。”老人放下了茶碗：“至于那个壶子，那只是一个小玩意，你喜欢就再做一个送你。”

“那就谢谢您了。”彩霞公主显得很高兴。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老人和蔼地看着彩霞公主：“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彩霞公主很平静：“老师，我们接下要怎么办？”

木华黎原本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萨满巫师，年轻的时候在兴国游历求学十年，回到草原后成为了彩霞公主的老师，他的身上还留着很多在兴国生活时的习惯，比如细细地煮茶。

木华黎拿起了案上的碟子里的一块面饼馃子，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嘛。”他仔细地吃完了面饼馃子，并没有回答彩霞公主的问题。

“老师您什么意思？”彩霞公主不明白木华黎的意思。

“乌伦珠日格，你现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急躁了。要成就大事，很多时候是需要忍耐的。”木华黎又为彩霞公主倒了一碗茶：“现在尝尝，有没有什么不同。”

彩霞公主眼光闪动，朱唇亲启，将茶水一饮而尽：“是有些不同了，老师烹煮的茶水虽然入口苦涩，但回味无穷。”

木华黎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尽是赞许：“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了那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尽可能充足的准备。”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筹集粮草和操练军队？”

“彼消此长，粮草和军队是增强我们的实力，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削弱敌人的实力。”听了彩霞公主的话之后，木华黎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害怕彩霞公主误会自己的意思，随即解释道。

“还请老师指点。”彩霞公主恭敬问道。

“能给我一张兴国的地图吗？”

彩霞公主连忙取了一卷羊皮绘制的兴国地图，摊平放在了案上。

“这世间所有的计谋最后都是需要由力量来决胜负的”木华黎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现在兴国的军权主要掌握在三大元帅的手中，北边的司徒青、南边的冷山暮和西北的元苍月。元苍月胸无大志，只想在西北佣兵自重，做他的西北王，他不会参与到皇权的斗争中去的。而司徒青和冷山暮互相敌对，分别支持两派。”

彩霞公主点了点头：“现在司徒青被我们拖住了，而南疆内乱不断，冷山暮的优势很大。”

“朝堂之上那些文官之间的斗争只不过蓄力和造势，真正决定胜负是这两个手握军权的大元帅。”木华黎一语中的：“刚刚你也说了，司徒青的大军被我们拖住了，动弹不得。冷山暮的优势太明显了，一旦他的军队抵达王都，兴国的内乱就结束了。”

彩霞公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们要延长兴国内乱的时间，所以需要南疆对冷山暮造成压力，使他的军队不能动弹。这样王都里的斗争就会没完没了，司徒青得不到后方的支持，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增了。”

木华黎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的确要胜过你那几个兄长许多。”

“可是，现在黑苗和白苗争斗不断，怎么能够对冷山暮造成压力。”彩霞公主忧心忡忡地问道。

“按照京城传来的消息，兴国的老皇帝大概还能活四五个月。我们需要帮南疆结束内乱。”

木华黎语出惊人，另彩霞公主吓了一跳。

“帮南疆结束内乱？您的意思是出兵南疆？”彩霞公主显得很犹豫：“这次追杀长孙白失败，我在王庭的威望大跌，那些想替代我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如果我向父王建议出兵南疆，一定会遭到很多部落的反对。争论起来，恐怕没完没了。而且就算父王同意了，大军不可能穿过兴国，必须绕路到达南疆都需要三个多月，耗费这样的人力物力，就为了争取几天的兴国内乱，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派兵进军南疆。”木华黎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帮白苗打败黑苗。这是我个人的建议，黑苗残暴，白苗温和，白苗统一南疆对我们造成的威胁比较小。”

“我一个人？”彩霞公主更是大为吃惊，不敢相信木华黎说的话。

“对。你一个人。”木华黎又重复了一遍：“黑苗、白苗已经僵持了十几年，就像在天平上完全平衡的双方，现在只要一边加入一粒沙粒，平衡都会被打破。”

“就算打破了平衡，也不可能在四五个月就结束南疆的内乱啊。”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吗？”木华黎神秘一笑。

彩霞公主彻底被木华黎弄糊涂了，他精于排兵布阵，在两军对垒的时候能够看透一切。但她对于政治并不擅长，在木华黎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显得稚嫩得多。

木华黎见彩霞公主疑惑的神色，便提醒道：“如果你是长孙白，你现在会怎么做？”

彩霞公主虽然不善政治，但也是极为聪慧之人，经过木华黎的提点之后，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奥妙：“您是说长孙白也会派人帮助南疆结束内乱。”

“这么做虽然是饮鸩止渴，但他别无选择。”

木华黎将已经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在铜炉里放了些茶叶，将铜炉放在炭火上。

“我明白了。”

彩霞公主对老师的智慧心悦诚服，她从毡毯上站了起来，向木华黎鞠了一躬，用兴国的礼节向木华黎道谢。

木华黎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长吁了一口气，交代道：“你在进入南疆之后，最好扮成兴国人的样子。”

“扮成兴国人的样子？”彩霞公主奇怪道：“为什么？”

“南疆因为内乱，已经十几年没有和兴国发生战争了，对兴国人的敌意已经淡了很多，很多兴国的商队都会进入南疆，你扮成兴国人的样子，不会那么令人注目。”

木华黎缓缓地说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吃惊。

彩霞公主点头道：“我明日就启程。”

“从兴国境内穿越过去。”木华黎嘱咐道：“一路小心，实在不行就回来，这并不是能够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那王庭的事物就拜托先生了。”彩霞公主再次向木华黎鞠了一躬。

木华黎眼中有些担忧和不舍，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放心吧。”

说罢，木华黎又向火炉中添了几块炭,似乎哆嗦了一下：“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老师要是觉得冷，我叫人多送点炭到您的帐篷里去。”草原上主要的燃料是晒干的牛粪，这种燃料焚烧之后会产生浓烟与极大的异味。

草原上树木极少，因此对于草原人来说，木炭是很奢侈的燃料，但木炭燃烧后没有异味，只要注意通风，就能够在帐篷里使用，是草原贵族喜爱的燃料。

“不用了。”木华黎笑道：“如果公主有心的话，把这些茶叶送给我吧。”

“我会叫人把木炭和茶叶都送到你帐篷的。”彩霞公主对待自己的老师从不吝啬。

“谢谢。”木华黎轻声致谢。

彩霞公主突然打了哆嗦，原来帐帘被大风吹开了一角，带着风雪气温的冷风灌进了帐篷里。彩霞公主连忙裹紧了羊皮袄子，叹道：“真的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