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施主,万万不可。”
也许是善玄的话慢了,也许是这一拳打得太快,也许是秦玉的心已经乱了。
总之,这一拳重重挥出,打在了那慈和儒雅,始终微笑着的毒行神像的胸口。
神像已经千载,又怎能经受住这年轻人的一拳?
一拳之下,神像竟是粉碎,只是,毒行上神神像粉碎之前,嘴角还保留着一丝微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善玄喧着佛号,眼中尽是遗憾之色。
缘平也是大惊,没想到村子世代供奉着的毒行上神,竟被秦玉毁了。
秦玉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至此,中原大地再无毒行一尊神像了。
“喵呜。”小黄在废墟中仔细嗅了嗅,竟是衔出来一块白色的美玉,上面还有一根金红色的细线。
“这,这是何物?”善玄心中一惊,被封藏在此地千年,想来绝非寻常之物。
“喵”,黄猫叫了一声,却未曾料到,那块玉竟是无比柔滑,直接被猫给吞了下去。
小黄咳嗽了两下,却也没觉得有何异样。见到众人皆是一脸古怪地望着自己,“喵呜”一声,表示自己没事。
秦玉跪在地上,道:“毒行上神勿怪,弟子刚才一时冲动,此事绝非弟子本意,上神大人大量,请勿怪罪。”
说罢,他叩了三个响头,方才离开。
夜已经深了,秦玉与缘平对着那块空地又跪拜九下。便又随着善玄离去了。
“秦施主打算去哪儿?”善玄问道。
“我想去泉峰寺,现在心下太乱,早就听闻泉峰寺清幽静谧,想去贵寺清修几日,不知可否?”
“阿弥陀佛,施主到泉峰寺,老衲自是欣喜。只是,你不去跟你的朋友交代几声吗?”
“喵呜。”
秦玉犹豫了一下,笑道:“不去了,跟他们见面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可否烦请大师明日替我送一封信过去?哦,对了,顺便把这只猫给带回去。”
“喵呜。”
善玄点点头,道:“秦施主客气了,佛曰:普度众生。本该如此。”
“如此多谢了。”
泉峰寺,后山,一间小草房。
黄猫早已躺在床上睡了,秦玉点了蜡烛,铺开信纸,准备写封信。
他蘸了蘸墨,深吸口气,打算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可他却发现,说不清楚。他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闭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就在闭眼的刹那,一滴眼泪被挤了出来,落在信纸上。
“啪嗒”一声,他再也忍不住,伏在桌案上,哭了起来。
善玄站在院子里,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
次日巳时,秦玉方才醒来,一边的黄猫却还在睡。
他伸了个懒腰,等他看清周围的时候,方才想起昨夜之事。想起秦寿的教诲,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起身,洗了把脸。冷冷的水拍在脸上,他感觉瞬间清醒很多,随后,他又拍了拍那只黄猫。
小黄这才醒来,“喵呜”一声,随即两个前爪在前铺开,后背拱起,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又把两个前爪放在脸上,交替着搓了搓,算是“干洗脸”。
秦玉笑了笑,小黄一直都是跟着贺琳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它有如此动作。
秦玉出去,院子里,善玄和缘平正在打坐诵经。
“阿弥陀佛,秦施主,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不然哪能睡到现在?”秦玉笑了笑,缘平见他这副样子,也笑了笑,道:“秦玉哥,你可真能睡。”
几人用了些素食,善玄在泉峰寺一向在后山苦修,都是有弟子专门送吃的过来。
秦玉拿出一封信,道:“还要劳烦大师走这一趟。”
“秦施主客气了。”
秦玉点点头,道:“这封信,请大师替我送到洛城贺府。对了,这只猫也送走好了。”
“施主放心。”
洛城,贺府。
“怎么样,找到秦玉了吗?”崔浩道。
“没,整个洛城几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秦玉。”邵开道。
贺和道:“不用着急,秦玉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我们急也没用。”
“老爷,老爷,外面有位大师求见,说是秦公子请他来的。”
“快请。”
“阿弥陀佛。贫僧泉峰寺善玄,受秦公子所托,前来拜会。”
“原来是泉峰寺高僧,失敬失敬。”
“喵呜。”小黄叫了一声,随即跳到了贺琳肩头。
“小黄,你跑到哪里去了?”
“施主客气了,”善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秦施主让我给诸位带的一封信,秦施主让我转告诸位,最近他要在泉峰寺清修,就不回来了。”
“清修?难道秦玉要做和尚?”贺琳道。
善玄笑了笑,道:“秦施主尘缘未了,做不得和尚。”
“那他为什么要去清修?”
“等看过这封信,你们就明白了。老衲告辞了。”
“老鲁,替我送送这位大师。”
几人围在一起,将那封信拆开,看完之后,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这边的纸,该不会是?”邵开道。
“应该是秦玉的眼泪。”崔浩沉声道。
秦玉在泉峰寺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静。整日听外面暮鼓晨钟,跟善玄、缘平二人一起打坐诵经,善玄教缘平心法的时候,他便自己一人在林子里练起宋河教他的那一套起手剑。泉峰寺的众位,除却善玄、缘平二人,也只见过送饭的缘封和尚。
“咚,咚,咚…”傍晚,钟声响起,一样的声音,却是不一样的体悟。
钟的声音,低沉大度。敲钟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这声音太大,而数里之外,这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
秦玉跪在地上,道:“请大师收我为徒。”
善玄手中捻着佛珠,笑道:“为什么?”
“我要学本事,佛法无边,替神农村众位乡亲报仇。”秦玉道。
善玄笑了笑,道:“秦施主,你确实是位可造之才。你天资聪慧,根骨奇佳,必然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近几日你在这里修习佛法,对于参禅知道,也是进境颇快。但佛门却不留你,你不妨再等一月,拜入君子堂门下。”
“为何佛门不留我?”
“秦施主,你很诚实。我刚才问你原因,你明知佛门讲求放下,却仍直言想要报仇。明知佛门讲究宽宥,却仍不愿作违心之论。你尘缘未了,又怎可轻言遁入空门?”
“佛门中人,仍是降妖除恶,难道这样,不算杀生吗?”秦玉问道。
“阿弥陀佛,秦施主你还是误解了。”善玄道:“若是执迷不悟,佛也容不得。可是佛法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将来你遇到猴妖,猴妖忏悔知错,你可能放下?可能放过他吗?”
秦玉愕然,随即摇了摇头。
“佛门中人,重在宽宥;佛门之心,重在爱人。”
“多谢大师教诲,秦玉铭记。”
“秦玉哥,快起来吧。”缘平扶起了秦玉。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平平淡淡。只是以后缘封不来送饭,变成了缘平自己去取。不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时光飞快,多少人想留住时光,可是它仿佛却变得更快了?
“阿弥陀佛,今日已是六月三十。秦施主,老衲送你去洛城吧。世上的事情大多还是要靠自己。”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秦玉哥,你多保重。以后我们肯定会给乡亲们报仇的。”
洛城,贺府。
“老爷,秦公子回来了。”贺鲁道。
“贺伯父,别来无恙啊。”秦玉抱拳道。
“秦贤侄,你回来了。没事吧。”
“秦玉,你回来了。”只见崔浩摇着折扇,好一个翩翩书生,贺琳跟在后面,还有一只猫。
“秦玉,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请你节哀,都过去了。”贺琳道。
“哈哈,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得吗?大哥,东西收拾得如何?”
贺琳笑道:“早就收拾好了。”
“喵呜。”
“贺伯父,大哥,我这次回来也是打算拜入君子堂。等学好本事,才好为乡亲们报仇。”秦玉躬身道。
贺琳与崔浩则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跟邵开也要去,当然,还要带着小黄。”贺琳道。
“你跟邵开也去?”秦玉笑了笑,道:“贺伯父居然同意,还有邵开,居然舍得吴姑娘。”
“我怎么就不能去?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君子堂和洛城那么近,我有空就可以回家看看啊。”
秦玉无言,贺和也是一丝苦笑。
当天下午,四人一猫便赶到了洛溪山。负责接待参选者的是宋河和李立。
宋河对秦玉和邵开印象甚好,又听说了秦玉的遭遇,深感同情。李立则是对崔浩与贺琳印象极佳。
“感谢诸位对我们君子堂的支持,这次来参加君子堂拜师大会的年轻俊彦共有二百三十七人,考核共分三项,分别为胆略,思辨,气度。今晚你们要在这山中过夜,明日将有家师主持胆略一项,通过者次日由泉峰寺善因大师主持思辨。”
“大家可以先好好休息一晚,拜师大会明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