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月色清凉,却掩不住漫天血腥的气息。
老僧看的暗暗心惊,心道,究竟是哪位魔头现世了,竟能有如此强大的妖气。
他打定主意,脚下连踢几步,身子便已经凌空飞起,施展的正是佛门无上身法一苇渡江。片刻之间,他便已经接近了妖气最浓的地方。那是一个小村子,外面的一处界碑,上面刻有“神农村”三个大字。
老僧眉头微皱,因为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翠微山是数千年前七星毒教的驻地,尽管千年之前,毒教沉沦为暗夜,被三大派赶出中原,栖身于东南蛮夷之地。但是翠微山下一派安静祥和,从无妖邪出没,这是人所共见的。
老僧的道行已经算是不低了,但这浓郁的妖气仍是让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拿着佛珠,念着佛经,再次施展身法,从那片小湖之上飘然穿过。
村子里很安静,安静地让人觉得可怖。偶有小风吹来,却有种阴森的感觉。就像晚上走在乱葬岗一般。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郁,他隐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推开一户人家的院门,院子里放着一张饭桌,饭菜还在桌子上放着,一家三口倒在桌子上,血流了一地。其中还有一个孩子,约莫只有十二三岁。
见此惨状,老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合十,念诵着佛家往生经。
老僧又推开了几家房门,情况大致都是一般。有的尸体在院子里,有的在房间里,总之,没有一个活口。
他又惊又怒,如此惨绝人寰之象,从未听闻。饶是以他的定力,都开始有些发起抖来。
当他推开另一家的房门之时,里面却是有个人影,正坐在地上打坐。嘴角还流着血,似乎是受了伤。
老僧推门而入,那人影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猴脸。
老僧一惊,随即定下心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神农村几百条人命,难道都是施主所为吗?”
“哈哈。”那妖猴大笑几声,道:“不错,这村子的人都是我杀的。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施主,我从来只拿别人的东西,从不施舍什么东西。”
老僧怒道:“几百条人命,与你有何冤何愁。你又为何非要下此杀手?”
“哈哈,何冤何愁?”妖猴冷笑几声,道:“这座山与我有仇,这座山下的所有人都与我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老僧刚想要再说什么,便听得妖猴继续道,
“老和尚,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我虽然有伤在身,但你的修为道行却还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就此离去,我可以当没见过你。不去主动找你的麻烦,你看如何?”
“哈哈。”老僧狂笑两声。道:“自从皈依我佛之后,我早已不做争强好胜之想。今日对你出手,只是为了给这村中的数百无辜亡灵讨个公道。”
言罢,老僧双手微动,对着前方妖猴便是轻飘飘的一掌。
这一掌虽是轻灵,但其中却蕴有天地之威。
妖猴也感到了这一掌的掌力之盛,当下也不敢硬接,一个诡异的侧起身,躲过了这一掌。
不等他站定,老僧又对着妖猴的面门几乎同时攻出三掌,若是中了其中一掌,必然重伤。
妖猴见此,不退反进,当下向着老僧的下盘踢出三招,招招狠辣,攻敌不备之处。妖猴料定老僧的那三掌必定只有一掌是实招,可他却判断不出究竟是哪一掌,当下竟是用出了以攻为守的法子,这等应变,实在是高明。
老僧大惊,当下撤回攻势,同时以佛家真力凝于身前,挡下了妖猴的攻势。
“老和尚,倒是没有想到,你修为竟如此之高,真是难得。”妖猴称赞道。
“妖孽,休要多言,接下贫僧这一招。”
老僧将佛珠祭出,双手合十,口中诵经。佛珠悬于空中却无落地之势,佛珠之中金光流转,庄严而又肃穆,令人望之而生敬意。
佛珠在空中流转,空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比之大数倍的虚影,虚影之间,有一个斗大的“卍”字。这等道行,已经不落于当今三大派掌门的修为了。只是三大派有灵扇作为其镇派之宝,实力上自然更胜一筹。
这“卍”字之中,蕴含着佛门无上的大能大力。妖猴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下双手出掌,阵阵妖力生于其中,竟是在其身前,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红色屏障。其中妖力之盛,亦是罕见。
一边是金色佛门真言,阵阵佛光,庄严大气。另一边是红色妖力屏障,妖力催生,诡异可怖。
紧接着,在老僧的妖猴的催动之下,“卍”字真言与妖力屏障撞在了一起,一霎之间,院子里的物品似是受到了什么吸力,簸箕、板凳等东西都被吸入上空,又立马被排斥而出。紧接着,恢复了平静。
但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或者说,看似平静的表面背后,才是真正的激烈。
两方的修为似乎不分深浅,但红色的屏障已经是越来越弱,金色真言却是越发光亮。终于,屏障消失不见,真言化作一缕金光打在了妖猴身上。
妖猴猛吐一口鲜血,随即窜天而起,消失不见了。
老僧见状,当机立断,若是放他逃去,日后不知还要害死多少性命。当下施展佛门真法,追了上去。
老僧与妖猴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人影了。
这时,两人刚刚离去的地方,堂屋里,一个倩影悠悠醒转。
她似乎有些头痛,醒来的时候扶着额头,一副略微有些难受的样子。
等她完全醒来,看清楚了周遭的境况。“啊”的一声尖叫,声音说不出的凄厉。
“森哥,森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女子哭道,“森哥,森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慢慢地回想起来,在自己做好饭,一家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只猴子。
那猴子进来二话不说,就直接伤了林森和她公婆。等猴子伤了她的时候,她便晕过去了。
“森哥,森哥。”女子又哭喊了几声。“公公,婆婆。”
女子大哭起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疯也似的跑了出去。
她沿着街道一直跑下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她心里觉得很害怕,她哭着,用着最后的力气跑下去。
她停了下来,这是一家店铺,匾额上写着“秦家布庄”四个字。
她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后退了两步。
她咬咬牙,终于是又一次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切如常,安静得很,可是现在,安静才让她最是不安。
堂屋里,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应该说比她最担心的事情还要糟糕的多。
秦寿夫妇倒在一边,早已没了呼吸。可是,旁边却还有秦松夫妇,和一个两个月大的孩子。
她身子突然软了下来,眼泪流的倒是慢了下来。她趴在秦夫人的尸身上,哭着道:“爹、娘、大哥、大嫂、小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在做噩梦。”说着,她开始掌嘴,嘴里喃喃道:“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她的脸变得红肿,可是,一切却还是如此,丝毫未变。
她望着那遍地的尸首,终于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哈哈的笑了起来,“我们村里有妖怪。那是个猴子。我们村的人都被害死了,哈哈。我相公,我爹娘,我兄嫂,都被害死了,哈哈。”向着西南方向慢慢地去了。
“妖孽,你还不乖乖受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只要你愿意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哈哈。”猴妖大笑。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嘴皮子功夫。我且问你,你可曾杀过人?”
老僧面色一紧,道:“年少之时,曾经有过大罪过。”
“那你现在可已经成佛?”
“老衲整日参悟佛理,却不敢说此大话。”
“依你所言,岂非是说,你还未放下屠刀?”
老僧冷哼一声,道:“强词夺理,不分黑白。我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却执迷不悟。休怪贫僧出手伤你了。”
老僧一个步法便已经欺到了妖猴身前,一掌打出,却见身前的妖猴消失不见了。
“幻身术?”老僧心中一惊。
当下也不知妖猴到了何处,老僧心念神农村诸多冤魂。便转身向着神农村的方向去了。
老僧刚才所处位置一旁的树上,妖猴狠狠道:“若非那女子是极寒之体,我又怎会败在你的手上。本来是想要吸收一下元气恢复功力的,这一下,又要找个地方闭关疗伤了。”
翠微山下的一处空地,杨柳依依。老僧在此处搭了一座木台,打算将所有尸身一同火葬了。这时,最上面的一个身影却突然动了一下,是一个孩子。
老僧一惊,便将那孩子救了下来。随即将火把扔了下去,他盘膝而坐,为那些冤魂们念诵着往生经。随后抱着那孩子,凌空而起,向着泉峰寺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