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贺府。
“秦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门口守卫的一名家丁道。
秦玉有些纳闷,难道府上出什么事情了?
“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家丁面露苦笑,道:“邵家的那位大少爷一早过来给宋河仙长送行,结果没赶上。这不,大少爷脾气上来了,非要找你理论理论。”
秦玉笑了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原来是邵开来了。他的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爱胡闹了一些。”
“是,邵公子在我们洛城是出名的好心人。”家丁笑道。
秦玉到了自己房里,果然就看到邵开坐在凳子上,孤零零地喝着茶。
“秦玉,你可是越来越不仗义了。昨晚我都说了要过来送一下宋师兄的,结果呢,我过来的时候,宋师兄已经走了,连你也不在。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吗?”
秦玉笑笑,等邵开一股脑把话说完之后,他才道:“邵公子,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昨晚宋师兄就说过,今日卯正一到,他便要起身了。却不知邵公子是什么时候到的呢?”
邵开挠了挠脑袋,沉默了一会。道:“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反而没意思。”
秦玉不禁暗自腹诽这家伙的脸皮了,“你这几日气色不错啊,是不是在吴姑娘的事情上有什么进展?”
邵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倒是又去过几次,只是没有见到吴姑娘。”
“没有见到你还那么高兴。”秦玉看他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邵开现在在洛城也算得上是位名人了。”邵开笑道。
“据我所知,你在洛城一向很有名的。”
“这不一样,我们三个破案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只怕过不了几日,茶馆里那些说书先生就要把这件事编成说书段子了。”
秦玉倒是没想到,这事情传的这么快。倒也是了,这件案子一波三折,能够当好久的谈资了。
“好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正事吧。”秦玉道。
“你能有什么正事?”
翠微山,一处山洞内。
诡异的眼睛再次睁开,随着阳光的进入,眼睛的主人也渐渐看得真切。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这是一只猴子。
邵开倒吸一口凉气,道:“照你所说,柳妈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应该是的。”秦玉拿起茶壶,却已经被邵开给喝光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柳妈忘记了贺伯父不吃甜食?”
“一个厨房待了两年的老管事,会忘记自家老爷不吃甜食?一个能设计出如此复杂案件的主谋,会忽略了这么至关重要的地方吗?”秦玉又沏了一壶茶,放在一旁,反问道。
邵开沉默了半响,面露苦笑之色,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设计出这一切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嗯,的确是太可怕了。”秦玉道,“我们还是赶紧去查案吧,至少要在说书先生编成段子之前,将这件事查清楚。”
两人转了几转,来到柳妈的房间。
贺府的下人们条件还是不错的,下人们住的房间虽说比客房小一些,但住起来也算是挺舒服了。
柳妈被软禁在自己房里,直到招供为止。门口有两个家丁看守着。
“两位公子,你们这是要审问柳妈?”一位家丁道。
秦玉笑了笑,道:“算是吧。”
两人进去,便看到柳妈披头散发地蹲在墙角。
“我没杀人,你们让我招什么?我没杀人,没杀人。”
二人看了,都是不忍。秦玉尤甚,一位垂暮老人,就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遭受这等灾祸,何辜!
柳妈似乎是察觉了异样,抬起头来。当她看到二人的时候,她几乎是跳着扑了过来,“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没杀人,没杀人。”
她用力地扯着秦玉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叫喊。邵开想要去拦下她,却被秦玉止住了。
良久,柳妈才渐渐地冷静下来。她似乎是失去了什么支撑一般,瘫坐在地上。
“柳妈,对不起,我想是我冤枉你了。不过我现在相信你,如果你想要洗冤的话就好好配合我们,我一定会抓到真凶。”秦玉缓缓道。
柳妈浑浊的眼睛明亮起来,“真的吗?秦公子你真的相信老奴?”
“是的,我相信你。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们一些问题吗?”
“你问吧,我一定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过了大约两刻钟,二人从房间里出来。
“怎么样,秦公子?柳妈招了吗?”一名家丁问道。
秦玉摇了摇头。
“说起来,看柳妈这副样子挺可怜的。她平时对我们都很好,可谁又能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秦玉的房间里。
“秦玉,你觉得真的是她吗?”
“柳妈说过,只有她最有可能拿到她的那一节断掉的簪子。”
“可是,她与贺伯父无冤无仇,为什么?”邵开道。
“到现在你还以为她是误害了香儿吗?她当然也知道贺伯父不吃过甜的东西,她当然也知道香儿每次为贺伯父煮粥都要自己先尝一尝。”秦玉道。
“可是,香儿与她也没什么仇怨啊?”
秦玉沉默。
“秦玉,现在我们也只是怀疑她,如果我们拿不出证据的话,过不了多久君子堂执法司的人来了,我们还是救不了柳妈。”
“是我害了柳妈。”
“不,不能怪你。设计陷害她的人不是更可怕吗?我们只要找出证据就好了。”邵开劝道。
秦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邵开也静坐一边,思考着良策。
大约仅仅过了一刻钟,秦玉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布置一下,今晚,我们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贺和的房间内。
“贺伯父,就是这样,您明白了吗?”秦玉道。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已经证据确凿,将柳妈软禁起来了吗?过两天就会有君子堂执法司的人来将她带走了。”贺和道。
“今晚您就知道了,请您马上安排一下吧。”
“好,那我马上安排。”贺和道。
于是,下午的时候,整个贺府就流传着一条消息。
“你听说了吗?老爷明天要重审柳妈。”
“是啊是啊,听说柳妈非但拒不招供,反而说自己有证据,别人才是凶手。”
秦玉的房间里。
“高啊,秦玉,你这一手真是高。这叫故布疑阵,诱人入彀。”邵开笑道。
“我只是担心她会不会不上当。”秦玉皱眉道。
“非也,凡做贼者,其心必虚。我看这一次她肯定会上当的。”邵开道,“再说,能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只有听天命了。”
于是,二人笑了笑,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当晚,柳妈的房间。
门口的两名家丁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房门被打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今晚的月色不太好,房子里很暗,黑影走到了柳妈床前,手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轻声道:“柳妈,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可别怪我。”
黑影举起匕首,狠狠刺下。可是,当她的匕首刺下来的时候,她感觉不对了。她掀开被子,被子里是另外一床被子。
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两个人,点亮了房间的蜡烛,正是秦玉和邵开。
黑影想夺门而出,可是,贺和贺鲁早就带着几名家丁堵住了门口,还有贺夫人和柳妈。
家丁们高举着火把,黑影一身黑衣蒙面。
秦玉笑了笑,道:“今日你已经是无路可逃了,让我们大家来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他伸出手去,揭开了她面上的黑巾。
在火把的照耀下,她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贺和夫妇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真的是你,珊儿。”柳妈道。
“不错,是我。没想到吧。”珊儿笑了笑,道:“秦公子,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本事。”
贺夫人道:“到底是为什么,你跟香儿不是一向亲如姐妹的吗?”
“亲如姐妹?”珊儿笑了笑,笑声里说不出的可怖。“你们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香儿,何曾有过我。我跟她一样,都是从小就进了贺府做丫头,可是凭什么你们不把她当丫头,就要把我当丫头。”
“从小,凡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你们都会给她留一份。凡是有什么粗活,你们从来不会让她去干。到底凭什么?贺琳拿我当贴身丫鬟,可她却把香儿当姐姐。我嫉妒,我恨她。前几天你们还要把她嫁给林公子。”
“我早就告诉过香儿,我喜欢林公子。可是,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她都要过来插手,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珊儿再也忍不住,她几乎是哭着吼了出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你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她。”贺和道,“是,你说的不错。确实有好东西我都会给香儿留一份,可是香儿总会记得留一半给你。”
“柳妈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了自己,栽赃嫁祸给她,她那么大年纪,你怎么忍心她再受牢狱之灾?”
“琳儿把香儿当姐姐,那是因为从小香儿就懂得照顾她,对她好。”贺和一脸的怒意:“至于林家公子,香儿前几天还说,你更合适,希望我们做媒,把你当干女儿给嫁过去。亏得香儿一直为你着想,到最后却”
珊儿瘫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喃喃道:“香儿姐姐,香儿姐姐。这不是真的,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的。香儿姐姐,香儿姐姐。”
只是她的香儿姐姐,再也听不到了。
翠微山不远处,一位老僧正在盘膝打坐,翠微山微微一震,似乎有什么异动。
老僧睁开眼睛,疑惑道:“怎的此处妖气竟如此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