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说罢,打开折扇,道声告辞,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善因,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他笑了笑,喃喃道:“此子真乃奇才也。”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公鸡的啼叫,野狗的狂吠,配合上朦胧的天色,这洛城的郊外,给人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可是,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却添了一座新坟。半山腰上,俯视着整个洛城,青松翠竹相依在侧,亡人在另一侧,想必也能过得很好了。坟前一块墓碑,上书“爱女贺香之墓”,立碑人为贺和夫妇。
三人守在坟前,显得很憔悴,眼圈略微发肿,显然是一夜未睡了。
贺和夫妇站在一旁,秦玉跪在地上,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是贺家的一些下人们。贺鲁、珊儿、柳妈还有一些丫鬟与家丁,宋河也在。
良久,秦玉缓缓开口,道:“贺伯父、贺伯母,天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贺和夫妇点点头,但秦玉始终没有转头,也不知道看到没有。他继续道:“香儿,你在那边也要过得好好的,若是有来世,找个好人家,嫁一个疼你爱你的相公。”
他缓缓起身,又盯着墓碑看了看,忽又笑了笑,道:“那我就走了,等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罢,竟真的没有回头,向着洛城的方向去了。
贺和夫妇也是对着新坟言语几句,便转身离去了。贺鲁几人也跟了上去。于是这美丽的地方,除却鸟鸣重唱、树荫花香,又只剩了一座孤坟。
洛城主城、贺府、已是辰时。
邵开坐在秦玉房间的凳子上,坐着发愣。贺鲁跟他讲明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可他却理解不了,接受不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漂亮丫鬟姐姐,就这样永远地不见了?
死亡,究竟是什么?死亡,究竟是一了百了,还是一无所有?
不敢想象,邵开越想越觉得头疼,以前觉得死亡那么遥远,这种事情至少也要五十岁了才去考虑嘛。可是,当它突然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自己就永远不见,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呃,头好痛。”秦玉从床上坐起来,他本来是坐在床沿上想事情的,熬了一宿实在是太困了些,不自觉就倒头睡了过去。
“秦玉,你醒了。”邵开起身道。
“邵兄,原来你也在啊。哈哈,今日又要带我去哪里?等一下,先让香儿帮我——”
秦玉的话顿住了,因为他发现邵开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变得很沉重。沉重的让他觉得难受。他明白过来,这一切是真的,不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该负担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卸不掉的。
他起身来,看着邵开。半响,才道:“邵兄,昨夜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今早我过来,本来是给宋河仙长送行的,结果感觉整个贺府的气氛都不太对。一问之下,鲁叔也没有瞒我,就将昨夜的事情告诉我了。”
他又接着道:“到底是谁,香儿那么好的姑娘。前几日贺伯母还说要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说道此处,邵开竟是要忍不住哭出来,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许久,秦玉先开口问道:“邵兄,宋河仙长呢?”
“我刚进来的时候,宋师兄是在这里守着你的。他见我过来,也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就要我在这儿看着你,他自己先去厨房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了。”邵开道。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守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秦玉道。
“已经是辰时了。”
“辰时,走吧,我们也去厨房那边。替香儿查明真相,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厨房里静悄悄的,宋河坐在一边的板凳上。
“宋师兄。”秦玉邵开二人抱了抱拳。
“秦玉,你醒了。”宋河笑了笑。
“又要让你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了,真是过意不去。”秦玉苦笑。
“跟我还说这些话干嘛?”宋河摆摆手。
邵开道:“怎么样,宋师兄有什么发现吗?”
宋河想了想,道:“我在君子堂多年,对医术也有所涉猎,也算是小有所成。昨夜我听到碗落地的声音就冲了进来,立即给香儿姑娘把了把脉,当时毒就已经深入心脉。所以,此毒毒势之猛,实在是世所罕见。”
邵开怒道:“到底是谁与贺伯父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秦玉点了点头,道:“那宋师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今早我就检查过这厨房,除了那碗粥之外,其他东西都没有毒。但是我也不敢确定,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今日贺府上下吃的东西都是从外面买的。”
“嗯,这样也好。在这件事情弄清楚之前,大家还是先从外面买一些东西吃比较好。否则也不会安心的。”秦玉道。
突然,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正是柳妈。
“你这恶道,怎么还在这儿?”
“柳妈,您别着急。宋河仙长是好人。”秦玉道。
“哼,什么好人。”柳妈转身就走,嘴里还在嘟囔着。虽然听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秦玉道:“宋师兄您别生气,我肯定会查明白,还您一个清白。”
“哈哈,好。我宋某人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歪,说起来,柳妈也没有恶意。”宋河笑道。
秦玉盯着那灶台,灶台是对着窗户的。上面有个烟囱。
“怎么了,秦玉?这灶台有什么奇怪之处吗?”邵开问道。
“嗯,我问你们二位,如果是你们二人要往这粥里面下毒的话,你们会怎么做呢?”秦玉道。
二人想了想,邵开道:“这很简单,只要成功地混在邵家,厨房人多且杂,趁乱下毒进去,想来也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不对。”秦玉摇了摇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香儿喝的那碗燕麦粥是在众人吃过晚饭之后贺伯父要求加的一份。虽不知是何缘故香儿误饮了。但当时众人都已经用过晚饭,却无人有异样。说明毒肯定是在香儿煮粥的过程中被下的。”
“所以,当时厨房只有香儿一人,那时候如果要有所动作,香儿不可能没有察觉的。”宋河接着道。
“有没有可能是在香儿进去之前锅里就已经有毒了呢?”邵开道。
“不,不会的。贺府对厨房要求很严,每次做饭前都要把器具好好洗两次才好。所以,应该不可能是这样的。”秦玉道。
“那么,香儿在煮粥的过程中有可能下毒的地方就只有窗户和烟囱了。窗户,窗户应该是不可能的,毕竟太矮了一些,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烟囱了。”邵开道。
“嗯,不错,我觉得邵开说的很有道理,应该只有可能是烟囱了。”宋河道。
“那就请宋师兄上去看看吧。”秦玉道。
三人来到厨房外,宋河夹着两人一跃而上,转瞬便已经是在厨房房顶了。若有高手在此,便能一眼看出,宋河施展的乃是君子堂的身法羽踪步。
“哎,宋师兄,我可没说我也要上来啊。快让我下去,我,我怕高。”邵开叫道。
秦玉仔细地看了看,皱了皱眉,道:“宋师兄,我们下去吧。”
转瞬之间,三人又到了地面之上。
“邵开,你怎么看?”秦玉问道。
“我,我刚才上去的时候没怎么注意。”
“哈哈,我看你是根本没敢睁眼吧。”宋河打趣道,不过他接着又道:“房顶上杂草很均匀,根本不像是有人上去过的样子。而至于烟囱,不管是外面的尘,还是里面的灰。都不像是有人碰过的样子。”
“宋师兄说的不错,那么如果是宋师兄这样的修仙之士,能否悬空下毒呢?”秦玉道。
“若是我这等修为,想要取人性命绝对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凶手应该绝非修仙之士。”
“嗯,明白了。”秦玉点点头,又向着厨房走去。两人赶快跟上。
“秦玉,既然也不是烟囱,难道这毒还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成?真是怪了。”邵开道。
秦玉猛地转过身来,道:“邵开,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真是怪了啊。”
“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难道这毒还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秦玉目光一亮,道:“准备些水过来,我们煮粥。”
三人添着柴火,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一锅粥就已经沸腾起来。白色的蒸汽不停地向上冒着,让人看不清上面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在墙壁的一条缝隙里,钻出来一条蛇。
蛇只有头露在外面,不停地吐着蛇信,不一会儿便有几滴浑浊的液体到了锅里。
看着这一幕,秦玉笑了笑,宋河与邵开二人却是看呆了。
不一会儿,蛇便缩回去了。秦玉盛了一碗粥,放在一边,喃喃道:“原来真的是个意外,香儿,你真的是命苦啊。”
秦玉呆坐在柴火上,良久,才回过神来。宋河感慨一声:“造化弄人啊。”
“汪汪”贺鲁养的那条黑狗似乎是没有吃饱,跑到厨房里来,将秦玉盛的那碗粥喝了几口。
“这个不能喝。”邵开叫道。
但狗不理他,继续喝了两口,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宋师兄,你不是说此毒之猛,世所罕见么?”秦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