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炖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伴随着零星的爆竹声,孩童们的歌谣和阵阵欢笑在即墨镇的街头巷尾回荡着。
向爹娘拜过年之后,林白钦和林雨儿就到四海镖局去了,虽然林家在即墨镇并没有族亲,但林庸的口碑在当地委实不错,因此每年初一,还是会有不少的乡邻到家里来拜年,这些人中既有受过林庸救治的病患,也有一些乡绅礼节性的拜访,毕竟谁都有个病痛的时候,和郎中打好关系总是好的。而林白钦和林雨儿对这样的应酬实在没什么兴趣,往年只能躲在自个的小屋里,可今年不一样了,可以去四海镖局找周泰平、周泰和哥俩玩。
到了四海镖局,周自珍居然没出门,着实让林雨儿吃了一惊,想着这样的日子周大老板不是应该到当地大小官员以及相熟的大户家里投帖子拜年吗?结果一问才知道,周大老板嫌麻烦,把这些应酬工作一股脑都扔给大儿子周泰宁去办了,自个就躲在镖局里乐得自在。这样一番解释直让林雨儿听得翻白眼,儒雅庄重的周自珍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看来周泰和的顽劣也并不是没有出处呀。
对于林雨儿和林白钦的到来,周自珍以及周泰平、周泰和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欢迎,周自珍在乐呵呵的接受了两个孩子的磕头拜年以后,居然一下子拿出了五六个红包,倒把林雨儿和林白钦吓了一跳:‘这周老板出手也大方狠了吧。’兄妹俩心里正嘀咕呢,就听周自珍解释着,这个自己给的,这三个是魏家三兄弟特意交代要给的,这样一来,林雨儿和林白钦就一下子又收获了几个颇有分量的大红包。
当林白钦把新得的红包放到荷包里的时候,周泰和怪叫起来。
“师弟,你这荷包精巧,你林师娘给你做的?赶明儿也帮我讨一个吧。”周泰和眼馋的看着林白钦的新荷包。
说起来,周泰和自己现在用着的荷包才是精巧,不仅用料考究,针线功夫也是一流的,把个‘狮滚绣球’表现得憨态可掬。但即便如此,周泰和还是一眼就相中了林白钦的荷包,这并不是说周泰和眼皮子浅,恰恰相反,什么吉祥图案什么式样的荷包周泰和还不是想要就能有,但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大户人家绣个荷包也讲究寓意吉祥,而传统的吉祥图案再怎么折腾,其实也是万变不离其中,周泰和是看腻了这样的东西。
林雨儿做的荷包其实就绣功而言,只能算粗陋,就是一些线条的勾勒而已,恐怕这样绣图对于那些成衣铺的绣娘们来说,只需要半响的功夫就能做好。但就是这样一个荷包却能赢得这些男孩子的青睐,其实胜就胜在图案着实大胆,林雨儿是直接临摹了画圣吴大中的猛虎下山图,虽然只是临摹一个虎头,但林雨儿可是在完全没有藏拙的情况下生生画了二三十张的画稿,最终才算是出了现在这个图案。因此,周泰和冷不丁看到一个完全不按套路绣制的荷包,且图案又是男孩子都喜欢的霸气十足的虎头时候,自然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妹妹给我做的。”林白钦见周泰和眼馋自己的新荷包,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啊?雨儿妹妹,你的手艺这么厉害呀,给我也做一个呀,你哥哥都有,不能厚此薄彼呀。”周泰和吃惊的看着林雨儿,虽然心里着实不信,但想到林白钦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就半信半疑的向林雨儿讨要起来。
“泰和哥哥,雨儿哪有这么厉害呀,是桂圆和安妈妈帮着才做出来的呢。”林雨儿赶紧摆手,她可不希望因此而引来什么麻烦。
“是呀,这个很麻烦的,妹妹只是绣些简单的地方都用了很长时间的。你自己这个就比我妹妹做的这个精美,怎么还问我妹妹讨?”林白钦也感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自从上次林雨儿向他吐露心声以后,林白钦潜意识里就对林雨儿一些超乎年龄的言行算是默许了,但今天自己却因为一点虚荣心,险些把妹妹推向危险的境地,林白钦有些自责,赶紧出言解围。
“师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就叫看对眼了,你看我这个精美,但我就看你这个欢喜.......哎,干脆咱俩换算了。”周泰和说着就解下自己的荷包,楞要和林白钦换。
“不行。”林白钦赶紧捂住自己的荷包。
“呵呵,泰和,行了,这么喜欢就好好问雨儿讨,等小雨儿有空了再给你做一个就行了。怎么这么猴急,现在就要抢人家的,知道的是你们兄弟亲厚,不知道的还当你欺负白钦呢。”周自珍也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
“是呀,泰和哥哥,既然你喜欢,那雨儿赶明儿就给你做一个,不过雨儿做得慢,恐怕要好长时间呢。”林雨儿慢声细语的说道。
“嘿嘿,雨儿妹妹愿意帮我做就好,我就要和白钦一样的,就要这样的虎头。”周泰和也很会顺杆爬,马上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雨儿妹妹,怎么没有我的呀。”一直在旁边笑着看戏的周泰平也开口讨要起来。
“嘻嘻,泰平哥哥只要不嫌弃,雨儿也帮泰平哥哥做一个。”林雨儿笑着回答。
“嘿,二哥,我说你也太会捡现成了啊,我费了这么多唇舌,还有爹爹帮忙开口,雨儿妹妹才肯帮我做一个。你倒好,我看咱们最会顺杆子爬的应该是你吧。”周泰和很是不满的斜乜着哥哥周泰平。
“怎么,你有意见哪?我请的是雨儿妹妹,碍你什么事啦。”周泰平很不厚道的回敬了一句,直噎得周泰和哑口无言,也让看戏的林雨儿直捂嘴笑。
“你们这俩皮猴子,就知道占雨儿妹妹的便宜,你们不是准备了些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吗?还不请白钦和雨儿去你们屋玩。”看着这兄弟俩打闹,周自珍这个做父亲的也觉得一阵好笑。
于是,四个孩子嬉笑打闹着到镖局正堂后面的小院里去了,虽然林雨儿来过镖局很多次了,但是对于这个院落却一直没有踏足过。小院倒也干净整洁,周泰平兄弟俩径直领着林白钦和林雨儿到了西厢房。因为年岁还小,几人倒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一块儿嬉闹着进了周泰和的房间,果然就见他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有趣的陶人,和也不知道是哪里淘弄来的小玩意儿。
就这么笑闹着,林雨儿和林白钦在四海镖局玩到了午时,虽然周泰和兄弟俩还有周自珍都一再挽留,但林雨儿和林白钦还是婉拒回家去了。
转眼,时间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因为枯水季的缘故,进入11月以后澜春江的水位就渐渐降低了不少,到了12月,吃水较深的商船一般就不会冒险下水,码头偶尔往来的也只是一些吃水较浅的小船,因此,从12月中旬开始,即墨镇的码头一直都很清净。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除了即墨镇的住户们都举家前往码头以外,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也早早的担着些土产、苗木,一家家的赶往码头,清净的码头一下子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如果说平日里即墨镇的这些大户们因为不屑或者自命清高,是不会亲自前往码头这样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但正月十五却是个例外。
在这个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日子里,风雅的人家会到码头集市买上几盆时令的花草;
即将迎来春种的农人们则会到码头集市上购置几件趁手的农具;
年轻的姑娘小伙也会换上自己最美最好的衣裳,邀约着逛逛集市并相看邻村小伙姑娘,偷偷看看其中是否有自己中意的那个他(她);
而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则要穿上春节的新衣,到集市上磨着爹娘买上一个糖人,看上一会儿耍猴戏......
所以,这一天的码头集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个集市,卖东西的,即便是几根木棍、一棵崖头的花草,也总能等到主顾;买东西的,即便是牛羊头骨、古籍旧物这样平日里几难一见的货物也都能寻摸到,人人都不会空手而归,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这一天,林庸自然也是早早的就带着林胡氏和两个孩子,到码头逛集市。还没走到码头,就看到买卖的小摊子已经排满了街道两旁,从码头一直延伸出了街道好几百米。讲究点的摊点就支个小推车,在车上摆着货品,但更多的摊点就是一块包袱皮往地上那么一摆,货品自然也就毫不讲究的堆在上头。每个摊点前都有人在询问观看,看到这些,林雨儿心中很是欢喜,忙拉着林白钦的手,钻进附近围的人最多的一个摊点前,好不容易钻进去,发现竟然是个卖药酒的,什么毒蛇、蛤蟆泡了一瓶瓶一罐罐,看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林雨儿赶紧退出来,拉着哥哥又往另一堆人里钻去......
就这么走走停停,百来米一段路,林雨儿就已经钻出了一身薄汗,小脸更是红扑扑的,但大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看来小丫头是玩得不亦乐乎呀。再看林白钦,为了护着妹妹,一身宝蓝的棉袍不知何时已经被抹上了大大的一抹黄泥,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但脸上却没有分毫的不耐烦。而林庸和林胡氏则没有凑这个热闹,就在街中间走着,笑看这对可爱的儿女,还时不时的叮咛几句,并和过往的邻里打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