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许久未见的周自珍周老板却带着几位陌生人,再次登门造访林家,因为来的都是男宾,自然是林庸和林白钦来作陪。
一阵寒暄之后,宾主们在堂屋里坐下,周自珍说明了来意。
“林老弟,我今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呵呵,我身边这位是我师弟,兰佩文......师弟,这位就是为兄经常提起的林郎中,林庸。”
“幸会”“久仰”林庸和兰佩文站起身来互相见了礼,只见这兰佩文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衫,但腰间那条镶白玉腰带,以及那块温润的悬鱼玉佩,却已经显示出了主人的身家,此人看着年龄不大,约莫在三十五、六,和周自珍一样,周身透着一股子儒雅的气质。
“泰宁,还不给林叔叔请安.....林老弟,这是犬子,泰宁,今年19了,一直跟着我做生意,这次我把他带过来,打算把这边的生意呀,都慢慢交给他去做。”
“泰宁见过林叔叔。”周泰宁站起身来,恭敬的向林庸作了一揖。
林庸连忙把他扶住,“贤侄免礼。”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林庸只觉得有种岁月催人老的感觉,“周大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呀,泰宁也学武艺?”
“没有,林叔叔,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买卖生意很有兴趣。”周泰宁认真的回答着林庸的问话。
“呵呵,这小子学文不成、学武不就,就是对算盘珠子感兴趣,没办法呀。”周自珍话里像是贬低儿子,但语气和神态却是有着一份属于父亲的骄傲。
“行行出状元嘛。”林庸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模样肖似周自珍的小伙子,只见他一身蓝衫,身量略显单薄,虽然脸上挂着和父亲一样的温和笑容,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和年龄不符的精明,当听到父亲说自己‘学文不成、学武不就’的时候,小伙子面上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呵呵,也只能这么想了,当初他娘成天追着打,绑着送到学堂,一点用都没有,倒是六岁那年跟我去了趟帐房,一下午功夫倒是把算盘珠子拨弄顺溜了,我那个帐房的大先生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小子了,我那时候想: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就把他扔给帐房大先生了,没想到,这小子,嘿嘿,半年以后,居然可以帮我管个把铺子的帐了。我一看呀,有戏呀,后来但凡谈生意,能带着他就都带着,你猜怎么着,这小子12岁就能帮我打理一家铺子了,15岁的时候,什么茶庄、丝绸铺子......我都可以放心的扔给他,专心做我的四海镖局。”听得出,周自珍对于自己这个一门心思只喜欢做生意的儿子其实还是很满意的,话语里满是属于父亲的自豪。“也多亏了有这小子帮我呀,要不然,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意就能把我烦死呀,呵呵。”
“泰宁贤侄也是奇才呀,这次泰宁过来,是要接管镖局的生意吗?”林庸很能理解周自珍的自豪,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对于林白钦、林雨儿这一双儿女,哪一次向外人说起,不是一样充满骄傲和自豪。
“不是的林叔叔,我还是做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意’,父亲想借澜春江的水路,拓展东州和西州的药材、茶叶生意。”周泰宁认真的向林庸解释着。
“爹,你别光顾着介绍大哥,把我们哥俩晾在这儿呀。”众人正聊得高兴,坐在周自珍下首的两个十来岁孩童可是大为不满。
“呵呵,聊得高兴把这哥俩给忘了,来,来,给你们林叔叔请安。”
“给林叔叔请安。”小哥俩蹦起身来,抱拳向林庸问好。
“免礼,免礼,周大哥,这小哥俩是?”林庸看着这对鬼灵精般的哥俩,打心里喜欢。
“泰平、泰和,泰平14了,泰和11岁,和白钦差不多,这两小子和他们哥哥恰恰相反,就是喜欢拳脚功夫,原来在家也学了些三脚猫功夫,闹腾得他娘都管不过来,这次我就干脆一并带过来,让魏老二给好好收拾收拾,而且也能和白钦做个伴。”对于这对兄弟,和说到大儿子周泰宁时候的骄傲不同,周自珍的语气里充满宠溺。
“白钦这段时间跟着魏家三兄弟习武,看得出来,白钦的心性极好,也有耐性和韧性,是个可造之才,白钦现在学的十二形拳出自六合心意拳,是其中的十二细目,这十二形拳是象形而取意的,取十二形长于人之特殊本能,取其长而补人之不足,合拳法以为取胜之基......”
周自珍说得热闹,但听的人感觉可就各不相同了,林白钦是仔细认真、用心在听,而林庸这样的门外汉,就只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周自珍见林庸面露不解,也知道自己对不懂武艺的人说这些,等于对牛弹琴,也就停顿了下来,理了理思路,打算用些通俗易懂的话语说清来意。
“嗯,简单的说,在修习心意拳的时候,有“外三合”和“内三合”之分,所谓“外三合”就是身体各部分在运拳的时候要互相配合;而“内三合”是指“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讲究内家心法;白钦现在练的只局限于“外三合”,可以强身健体,讲究以力量和速度克敌;但若能和内家心法相配合,威力更盛,甚至达到以柔克刚、料敌在先的效果。”周自珍尽量用浅显的话语向林庸解释着。
听到这里,林庸觉得更糊涂了,不明白周自珍为什么要和自己讲这些功夫拳法的事情,而林白钦则面露喜色。
“我和师弟自幼跟随师傅习武,和魏家兄弟不一样,我们练的就是内家拳法,起初想要收白钦为徒的其实是我,但是内家拳法有个弊端.......呃,也不能说是弊端,像我和师弟这样自幼学习的倒也没什么,但是像白钦这样十来岁在学习的,怕有些影响。”
“周兄但说无妨。”见周自珍说得慎重,林庸也有些担心起来。
“内家拳法讲究心法,要想心法大成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资质、心性上乘的,可能三两年就能小有所成,十年八年就能有所气候,但也有些人练了一辈子都只是摸到门槛。练内家功法急不来,若中途破了阳气,功力也就再难有所寸进,简单说就是不到心法大成不能近女色。”说完这席话,周自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林庸父子,虽然神色如常,但眼神里却满是期待。
林庸总算是听明白了,沉吟片刻之后,眼神复杂的看了林白钦一眼:“白钦,你周伯伯说的你都明白吗?”
“嗯”林白钦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林庸问道。
“白钦想学。”林白钦的态度是坚定的。
“可是,如果......嗯,白钦,容为师再想想,你也再想想。”林庸不知道该如何和十岁的林白钦谈论这个话题,照周自珍的说法,如果天资好,可能十年八年就能有所成,现在林白钦十岁,到时候也就20来岁,娶妻生子倒也没什么影响。但如果林白钦十年八年还不能有所成,20多岁的小伙子能够抵抗住异性的吸引吗?如果不能,林白钦可能要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如果能,如果二十年、三十年还不能有所成就,难道林白钦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如果是亲生儿子,林庸也许可以为他做决定,即便将来孩子怨恨,自己是他亲生父亲,再如何怨恨也割不断血脉里的亲情,但林白钦不同,林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决定。
“呃,林庸兄弟,在下倒是觉得你不用那么为难。”看到林庸的表情阴晴不定,一直没有说话的兰佩文突然开口说道。“前两日我在镖局也留心观察过白钦,这孩子的资质,我现在不敢说最佳,但心性绝对没得说,练武讲究根骨、资质,也看人的心性,如果白钦能像现在这样刻苦,不说八年十年,最多十五年,这内家心法一定有所成就。我和周师兄都是从五岁起就开始研习内家心法,我们是兄弟的资质都不属于上乘,师兄23岁有所成,在下愚钝一些,25岁才算出师,白钦的资质绝对不在我和师兄之下。”
兰佩文这一席话言辞恳切,算是彻底打消了林庸的顾虑。“呵呵,兰兄、周兄,倒是小弟我想多了,呵呵,既然白钦喜欢,我也就不拦着了。”
“多谢师傅。”听到林庸答应了,林白钦赶紧站起身来,深深的给林庸作了一揖。
“太好了,白钦兄弟,以后咱们能一块儿练拳了。”周泰平、周泰和兄弟俩异常高兴。
“呵呵,白钦呀,以后你就和泰平他们哥俩一块,跟着我练拳吧。”兰佩文向着林白钦开口道,眼里泛着喜悦的神采。
“是,兰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林白钦赶紧走到兰佩文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周兄、兰兄成全,不知道白钦这次拜师,定在什么日子比较好?有什么讲究?”林庸抱拳向周自珍、兰佩文道谢。
“呵呵,择日不如撞日,林老弟,就现在让白钦敬一杯师傅茶给我师弟就行了。”周自珍对于这些虚礼一向不太讲究,上次是因为两家还不太熟悉,需要走些程序拉近关系,现在两家人这么熟悉,周自珍自然觉得那些程序也是多余的了。
“这怎么行。”林庸却觉得这样似乎怠慢了兰佩文。
“怎么不行,师兄不讲究这些,我也不讲究虚礼,白钦这三个响头已经坐实了咱们的师徒关系。”兰佩文也是一个爽快人,更何况,对于林白钦,兰佩文有着更复杂的感情,林白钦能够拜在自己门下,成为自己的徒弟,兰佩文已经是欣喜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