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听完了,听故事的人们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散去,而是继续聚拢着,畅谈着一百两银子一趟镖的美好,心悸着可能有去无回的大蒙山,也幻想着客人对自己感激涕淋的场景.......间或的,一两句低声的交谈,几声笑骂......日头早已偏西,橘红的夕阳给这些欢乐的人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妹妹,饿不饿?咱们回家吧。”林白钦的话语打断了林雨儿的畅想。
“嗯,二师傅,明天还讲什么呀?”林雨儿热切的望着魏元魁。
“哈哈哈,小雨儿听故事听上瘾了呀,天天听这打打杀杀的故事,不怕你娘亲骂你?”魏元魁笑呵呵的刮了刮林雨儿的鼻头。
“娘亲才不会骂哩。”林雨儿笑嘻嘻的说道。
“明天怕是讲不了了,我估摸着周老大他们的船明天该到了,我得去接接去。”
“周伯伯明天就回来了呀,太好了,我都想他了。”林雨儿很是惊喜,周自珍和魏元驹出门已经二十多天了,听说是回了江夏郡,走的时候可是承诺要给林雨儿带好吃好玩的好玩意,林雨儿一直惦记着。
“呵呵,小雨儿想的怕不是周伯伯,而是周伯伯给你带的好东西吧。”魏元魁直接道出了林雨儿的心声。
“嘻嘻,才没有呢。”林雨儿的小脸有些红了,害羞得拉着林白钦的胳膊。“哥哥你看,二师傅又乱编排人家。”
林白钦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林雨儿的小脑袋,没说话。妹妹的小心思他这个做哥哥当然更清楚,林雨儿并不是贪图别人的东西,只是好奇于那些与即墨镇截然不同的风物和故事,小小的心里满是探究和好奇而已。
“呵呵,小雨儿别生气哈,赶快回家吧,要不你娘亲要派胡管家来捉你回家喽。”魏元魁继续打趣着林雨儿。
“嗯,二师傅再见。”兄妹二人拜别魏元魁和镖局众人,手牵着手回家去了。
“小雨儿慢点走.....”“明天早点过来......”“白钦、雨儿,明天在镖局吃饭,二师傅让小林子做你喜欢吃的桂花鱼,跟你娘说一声。”
众人对于这对可爱的兄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虽然只是一般家庭出身却没有小家子气,哥哥林白钦自然不用多说,少年持重,沉稳大气。最可喜的是这个5岁的小女孩——林雨儿,既有小孩子的活泼好奇天性,却又不贪心,还懂事理,上次魏元驹走镖给林雨儿带了几身上好的锦缎回来,小丫头死活不要,最后还急了,哭着说再也不来镖局了,而且小丫头说到做到,硬是几天没登镖局的门,最后还是林白钦好说歹说才给劝好了,不过最后,锦缎还是一块也没要,就要了一个小糖人,并缠着魏元驹讲了几天沿途的风物故事。打那次起,镖局上下可是全知道了,别看小丫头人小年纪小,气性可不小,往后带礼物,除了一箩筐故事以外,最多挑些精巧有趣但花不了几个钱的小玩意。而这,也让众人对林雨儿更多了几分喜爱。
第二天下午,因为知道周自珍和魏大镖头魏元驹等人今天回来,午睡起来后,林雨儿就兴匆匆的要带着桂圆到四海镖局去,结果却被母亲林胡氏给叫住了。
“囡囡,今天就别去镖局了,刚才安妈妈打路口过,看到镖局门口停着七八辆大车,好像这次来了不少人,安妈妈看到魏大镖头他们在门口指挥那些个镖师扛箱笼整理东西,忙乱得很,这会儿去哪有人顾得上你呀。”林胡氏耐心的给女儿解释着。
“嗯,雨儿知道了,雨儿明天再去找大师傅玩。”林雨儿倒是从善如流,不过,小丫头眼睛一转,又有了新主意。“娘亲,小绷子找好了吗?”
“你呀,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真要学针线了?”林胡氏有些哭笑不得,昨天林雨儿提出要学针线,自己用绷子做借口把话茬给岔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这丫头居然还惦记着。
“嘻嘻,娘亲,爹爹都说雨儿最聪明,学什么像什么,这绣花肯定也难不倒雨儿的。”林雨儿倒是会卖乖,连父亲林庸都抬出来了。
“好,好,说不过你这个鬼灵精,去娘屋里吧。”林胡氏拗不过林雨儿,只好给她找了个小圆绷子并一块轻薄的棉布。
“囡囡,咱们先绣块汗巾吧,这块布头看着大小倒是合适。”
“好呀,白色的布,绣个什么好呢?前阵子娘亲给哥哥绣的葡萄藤背面就很好看呢,雨儿能不能绣那个?”
“扑哧,你这个小丫头,人小心倒是不小,那个葡萄你看着简单呀?单是针法娘就用了斜缠、平套、反抢,颜色更是用了二十多种,为了让色线的镶色衔接自然,娘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去配线呢。”
“嘻嘻,那雨儿学什么呢?”
“先从平针学起,雨儿想要什么图案,咱们先画个花样子。”
“嗯......雨儿喜欢花草。”
“那就画个简单的花草纹好了,几朵小花......再加上舒展的几枝藤蔓......淡雅又漂亮,嗯,这样就挺好,囡囡,怎么样?这个缠枝花喜欢吗?”林胡氏边说边画,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幅简单漂亮的花草纹样。
“真漂亮,娘亲。”若是在前世,这样的纹样那里入得了林雨儿的眼呀,不过现在,自己是初学者,这样的纹样已经很复杂了,林雨儿不断这样的告诫自己,而且,能够和母亲这样亲密的相处,是多甜蜜的事情呀,想到这儿,林雨儿这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倒是只有三分作戏,七分为真了。
林胡氏耐心的把布头用圆绷子撑好,又帮着配好了绣线。
“囡囡,这平针是刺绣的基本针法,就是这样,起针和落针都落在花样的边缘,针脚要紧密、不露底,但也不能重叠在一起......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呀,一片小花瓣就好了。”林胡氏耐心的为林雨儿示范着。
“娘亲,让雨儿试试吧。”林雨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急不可耐的接过小绷子,“笨手笨脚”的穿针引线起来,为了不让母亲生疑,林雨儿努力的一针长一针短,一针歪一针正的模仿着初学者模样,就架势倒和跟着林庸时候习字异曲同工,都是把本事往丑了使。
“呀,囡囡绣得真不错,还真是有点意思了呢。”林胡氏倒是对林雨儿的表现极为满意。“囡囡,这刺绣呀可是讲究‘顺,齐,平,匀,洁’。”
“娘亲,都是什么意思呀?”
“嗯,‘顺是指直线挺直,曲线圆顺;齐是指针迹整齐,边缘无参差;’你看,囡囡的这一针就比其它的长出很多,是不是不齐了?......另外呀,‘平是指手势准确,绣面平服,丝缕不歪斜;匀,就是指针距一致,不露底,不重叠;’这两点囡囡现在也不急,只是初学,手劲使得不匀,松一点紧一点都是难免的,等到多练些时候,手底下就知道该使多大劲了......最后呀,就是‘洁,洁是指绣面光洁,没有污渍;’这个恐怕不用娘多说,咱们囡囡是最爱干净的了......”林胡氏一边给林雨儿解释着刺绣的要领,自己手底下也没闲着,飞针走线的也绣起了自己的活计。
“嗯,娘亲,雨儿记住了......”
“娘亲,线用完了......”
“娘亲,这片花瓣雨儿绣得怎么样?......”
......
在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中,在丝线穿过棉布经纬的细微声音中,时间就这么从指间慢慢溜走了。
当然了,在当天的晚餐时分,林雨儿学刺绣自然成了一家人餐桌上最引人关注的话题,母亲林胡氏就像林雨儿初初习字那会儿的林庸一样,对林雨儿的聪颖天资、心灵手巧不吝赞美之词,而父亲林庸在乐呵呵之余,强烈要求女儿学成以后第一个作品一定要是给自己绣的荷包,而这个要求居然得到了林白钦的附和,也要求林雨儿尽快给自己做一个,见到父兄如此捧场,林雨儿自然也是得意的拍着小胸脯,保证父子二人过年时候一定能用上新荷包,甚至还商量着到时候绣什么图样,用什么绣线......这一幕,直看得林胡氏笑弯了腰。
......
这两天因为跟着母亲林胡氏学习刺绣,而且听说四海镖局里这次来了不少人,有镖师、也有家眷,为了安置这些人,镖局里可是颇为忙乱,因此,林雨儿也就没去四海镖局串门,安安静静呆在家里,努力“提高”刺绣技艺。
两天后,林雨儿的“第一件”刺绣作品问世了,这个速度很让林胡氏和安妈妈等人惊叹,都说林雨儿有天分,而且,从最初那几片惨不忍睹、几无模样的花瓣,到线条渐明、针脚接近的几枝藤蔓,以及最后的那几片边缘无参差,能够不露底的树叶,从这幅简单的缠枝花图样里,已经能够明显的看出一个初学者“飞速成长”的轨迹。面对这样一幅“作品”,林雨儿汗颜、林胡氏惊喜、安妈妈赞叹、桂圆羡慕......最终,这幅作品被林胡氏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