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随鬼差,林雨儿走过了黄泉路,来到了阴曹地府。这是一处惨淡昏暗的所在,愁云惨雾充斥在每个角落,让人看不真切,也看不明白。一队队孤魂,一队队野鬼,跟着鬼差,悄无声息的移动着,这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即墨镇,林氏雨儿,天和18年生,父慈母爱,天和34年嫁入倾城府陈家为妾,天和36年育有一子,半岁夭折,天和39年再有一女,天和40年被卖入娼家,天和42年,悬梁自尽。”
随着这一字一句慢慢道来,林雨儿突然清醒过来,脑子里一片清明,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就连一些原本早已忘记的小事也变得清晰无比。
“我这是在哪里?”
环视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座大殿,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林雨儿目光所及,能看到的除了一张台案、几盏阴惨惨的白灯笼以外,只是一片愁云惨雾,让人看不真切。而台案后,正坐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大人,右手执笔,左手正翻看着一本帐簿式的册子,而大人的面庞同样是模糊的,但林雨儿却觉得,那张脸绝对是威严的,目光如炬。
“难道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这位大人?”
刚想到此,就听得台上的那位大人头也不抬的说道:“正是,我就是阴司专管人间长寿与夭折、出生与死亡册籍;掌管阴间受刑和来生吉、凶的十殿阎罗王——秦广王。刚才我所说的正是你的一生,可属实?”
听到这话,林雨儿呆住了,这就是自己的一生?这么寥寥数语?34年的光阴,这么多的回忆,这么多的泪和恨,还有不甘,难道就只得了这么几句话?
“正是。”
十殿阎罗秦广王抬起头来,威严的说道:“你之一生,虽无大奸大恶,但也无任何建树,有父母却未能侍候终老,有夫君却不能琴瑟合鸣,有孩儿却不能护得他们周全,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什么!”
秦广王的话有如利刃,一字字、一句句刺进了林雨儿心里,脚下也禁不住打了个踉跄,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心口,眉头也因为这份痛楚而拧在了一起,一阵喘息之后,林雨儿觉得那股子钻心的痛楚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让自己的精神越发的恍惚,一下子没把持住,林雨儿跌坐在地。
“一辈子,一事无成......”
她喃喃自语着,不断重复着这几个词。
是呀,这34年,自己都干了什么?一切的美好似乎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爹娘的劝阻,师兄的告白都没能留住自己跟随那个男人的脚步,于是,在爹爹的叹息中,娘亲的泪水里,师兄的颓丧中,自己穿上了粉红的嫁衣,是的,因为是嫁人为妾,林雨儿甚至不能穿上那件自己从12岁起一针一线细细绣制的红嫁衣......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跟随那个男人,从生活了16年的江边小城即墨镇,来到了千里以外、举目无亲的倾城府。
而后,原本憧憬的那些幸福并没有如期而至,原本期待的夫妻举案齐眉也同样没有眷顾过她。那个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耳鬓厮磨的男人也一下子变了嘴脸,短短半年时间,正室夫人的刁难,其他几位妾室的苦苦相逼,都让林雨儿心力交瘁。等到和自己一块长大,陪伴自己一块远嫁到这里,这个陌生城市里自己唯一信任的贴身丫头,也背叛了自己,成为了丈夫的第五位妾室的时候,仿佛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林雨儿病倒了。
但厄运似乎就此喜欢上了自己,病中,林雨儿被查出怀了身孕,九死一生,这个可怜的孩儿来到了人世,因为母体的虚弱这个孩儿格外娇弱,看着这个娇弱得如同小猫儿一般的孩儿,林雨儿也曾下定决定,无论怎么艰难都要护着他慢慢长大。但就在此时,正室夫人却差人来告诉林雨儿,她的父母在三个月前因为一场疫病,双双离世。
悲恸欲绝下,林雨儿再次病倒了,而正室夫人以此为由,要抱走她那还未足月的孩儿,无论林雨儿如何苦苦哀求,如何痛哭流涕,她们还是如饿虎般把那孩子从她的怀里一把夺走,而那,居然就是她和这个孩儿的最后一面。
从那以后的整整一年里,林雨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过来。
整整调养了两年,林雨儿的身子才算有了一点起色,随后,有了妞妞,一个可爱的女孩,林雨儿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但现在想来,与其要受那么多的苦,要遭那么多的罪,也许,不把妞妞带到这个世上还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