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茵茵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焦急的臾婉殊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禁担忧起慕楚茵的安全。
沈歆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接下来临空落地的那道身影令她无声的止住了话语。
女僵的视线扫过他们的脸上,最后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声音尖细带着嘲弄的意味:
“都来了?原本还想将脸修补好庄重的来见你们,不过都来了也好,今日,我们就把新账旧账一起算!”
臾婉殊眼前呆滞了一瞬,她看着女僵,浑身好像微微抽动了一下:“你...是谁?!”臾婉殊大声质问。
女僵嘲讽的冷哼一声,双手暗暗攥紧,咬牙切齿:“想知道我是谁?哼,去问阎王吧!”
说罢,身子腾空一跃而至于臾婉殊的方位。
当慕楚茵来的时候,臾婉殊与玄清道长已经开始启动了阵法。
怕我们受到伤害,便隔绝在了外面,与女僵困在了阵内,两人前后夹击不断对女僵展开了攻击。
玄清道长掩护外婆,手中的浮尘如一把利刀,招招灵敏矫健,毫不拖泥带水。
外婆手持桃木剑,于女僵不甘下风,每一剑欲刺的位置次次致命,绝不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女僵的眼中好像只有臾婉殊一个人,面对玄清道长的攻击,她最多也只是偶尔还击。
活生生的让那浮尘甩在自己的身上,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慕楚茵不知为何,看着女僵的那幅不要命也要至外婆于死地的样子,她竟不由湿了眼眶。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之前在清木街外是,现在也是,她...到底是谁?
“啊——”一声绝望的嘶吼震摇了大地,无数的大树开始强烈的簌簌大响。
慕楚茵睁大眼睛,看着结界内的女僵,从腰中到腹部,那把浮尘活生生的穿了过去。
臾婉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满脸震惊的看着女僵。
女僵面容狰狞扭曲,她甩开身后的玄清道长,不顾受伤的身体直扑去了臾婉殊:“臾婉殊!我要你偿命——”
臾婉殊呆愣着看着女僵,忘记了招式,忘记了闪躲,忘记了反应。
脑海中唯独轮回着女僵刚才那声绝望的嘶吼,是有这么的令她心痛,宛如刀割。
为什么......
下一秒脖子被女僵死死掐住,女僵的脸上坠下两行血泪,她失望的看着臾婉殊。
小幅度的抽动了一下身子,声音哽咽嘶哑的不像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认为有了一个可以令我温暖的归宿同时,你又要无情的摧毁它!为什么?!”
女僵猩红的眼睛犹如布满了鲜红的血水,她一遍遍质问着臾婉殊,眼中的绝望越来越强烈。
臾婉殊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僵,脑海中零碎的画面,与现在好像渐渐拼凑在了一起......
那声音...竟如此相似!
“露、露露?”臾婉殊艰难的出声,声音变得哽咽又不确定。
露露......怎么、怎么会可能是她?不......不会的......
“啊——够了!闭嘴!”听到这声柔和久违的呼唤,女僵一声哀吼。
原是明朗的天空渐渐密集了乌云,她的身后从地底下渐渐出现了十个鬼魂。
那十个鬼魂,不是她们学校失踪的女生,又是谁?!
慕楚茵仔细的在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在确定里面没有姜维诺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如果这样说的话,维诺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她还活着......
只是,外婆好像有点不对劲,还有,她总觉得里面的关系不简单。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结界内进展的一切。
“呵...臾婉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让你后悔的办法...”
女僵一字一句的说道,如同锥子般深深扎入了臾婉殊的心底。
“知道吗?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想让你下地狱......”
“不要...露露......”看着女僵身后的那十个鬼魂,她们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直觉,无面无感。
彻底被女僵掌控了起来,与任人摆弄的玩偶没什么区别。
“哼,你不是斩妖除魔了一辈子吗?你不是替天行道了一辈子吗?
如今我是一个不人不鬼的僵尸,我杀了人,你应将我秉公执法才对,不是吗?”
女僵嘲讽的看着臾婉殊,继续用着话语去刺激她。
只要能让臾婉殊后悔一生,她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恶魔也好,魔鬼也罢。
只要能为阿修报仇,她绝对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露露,这不是你......这不是你......”臾婉殊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失魂落魄的面对她。
即是陪伴了她数十年的桃木剑也哑然落地,臾婉殊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掉在地上摔的无声无息。
玄清道长眉目紧锁,看着女僵只是半晌摇头叹息:“孽啊...造的孽啊......”
露露?
慕楚茵将目光投向女僵,一时心里有些不解。
紧接将视线移到沈歆的身上,她依旧淡漠如一,好像如一个局外人。
阴风不断卷着树叶刮来,慕楚茵不禁往冷顾卿的方向靠了靠。
第一次觉得这个鬼身上的体温比这阴风要来的暖和的多。
结界内的女僵眼底满含忧伤,还在对臾婉殊实施着心理的酷刑。
她慢慢松开了手,对臾婉殊抬起双臂,冷嘲的轻笑了一声:“来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替天行道。
就不会有女生再失踪了......”
臾婉殊崩溃了,她不断摇着头,口中呢喃的说:“不要...不要逼我......”
女僵皱起眉厉声喝着,夹杂着些许不易发现一直极力抑制的哭音:“我没有逼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逼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阿修魂飞魄散?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一直以来你都在折磨我?!”
“啊——”臾婉殊拿起桌上的弑魂剑,便朝女僵的方向刺去。
女僵见时机成熟身子一跃而起,她身后的十个鬼魂如同棋子一般任由她去掌控移动。
臾婉殊挥起锋利尖锐的弑魂剑,招式凌乱,毫无规律,只是无意识的向女僵刺去。
慕楚茵有些担心外婆,看外婆的样子好像疯了一眼,会不会走火入魔?
女僵闪躲着臾婉殊的攻击,臾婉殊则对她继续进行追击。
一人为此痛心,一人为此疯狂。
她的眼底含着不易发现的悲伤,她虽持剑,却仍狠不下心去真的伤害她。
这时,女僵停下了所有防护的招式。
这一刻,时间动摇了一瞬好似停止了转动,人们的呼吸好像都窒住了。
弑魂剑没入身体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仿佛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和不真实。令臾婉殊根本刹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臾婉殊的手颤抖着,眼中的泪水不断翻涌而出。
女僵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那把浑绿色的弑魂剑,之后终于还是自嘲的笑了。
臾婉殊艰难的将剑拔出,瞬间女僵的胸口处呈现了一个裂缝。
女僵讥讽的看着臾婉殊,口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话,字字扎如臾婉殊的心底:
“臾、婉殊,今生我的悲哀,都是拜你所赐......我要让你后悔,要你绝望!
让你尝我尝过失去至亲之人,至爱之人是滋味是怎...样的痛苦!”话落,破败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瞬时倒在了大树之下。
随着她的倒下,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银色项链露出她的衣外。
女僵想去抓住它,可是她已经做不到了,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的脚踝缓缓化成了犹如黑色的灰屑。
飘在天上,成为了透明......
臾婉殊惊愕的看着那枚项链,当年陈旧的记忆,如今历历在目......
她崩溃了,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不断翻涌在她的眼眶。
三十年前,臾婉殊嫁入沈家后半年里生下了慕楚茵的妈妈沈惠,之后的一年中,又生下了沈歆。
因那时的年代腐朽,重男轻女,若是谁生不出儿子,就好像老了以后没人管一般。
无奈之下臾婉殊不得已才又怀上了一次,可无可奈何的是,臾婉殊怀胎十月,诞下的还是一个女儿。
原之家中穷苦,沈家再养不起一个女儿,臾婉殊只得忍痛割爱,将她送给了邻居家。
可不过几个月,那户人家便搬走了,臾婉殊从此再也得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
可直到十五年后,是巧合还是缘分,臾婉殊有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不知为何,她看着那个少女异常亲切,她便收她为徒,跟着自己学习道术。
她曾问过她叫什么,而那个少女只是思索了片刻,才淡淡的开口:“我...叫露露。”她只知道自己叫露露。
不知姓什么。
几年后,露露长大了,她的性格也在沈歆和沈惠的开导下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如今算来,也有十九岁了。
本来一切都很美满,可只因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臾婉殊怆然泪下的看着女僵,突然身子跪倒了过去,颤抖着手想去抚摸那张脸。
却未等指尖触及,那张面皮便支离破碎的散落了一地。
一张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脸穿过了臾婉殊剧烈收缩的眼瞳里。
臾婉殊滞愣了一瞬间,紧接是一声崩溃的撕声哀嚎。
女僵看到臾婉殊如今的这幅模样,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
下半身逐渐消失,女僵僵硬的缓缓扬起头,看着浑然雾状的天空,她猩红的眼睛逐渐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眼中盛着些许迷蒙和柔情,眼角落下了一道血红,女僵口中轻启,细腻的吐出了这句名字。
一遍又一遍反复爱恋的呼唤着:“阿修...阿修...阿修...阿修......”
最后一句尾音声落,她缓缓闭上了双眼,绿色的发尾缱绻之际化成了灰烬,仿佛等待着生命的解脱......
一瞬间,随着一阵微凉的微风无情的刮来,飘零在半空的灰屑消失不见。
她,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留下臾婉殊一人跪在原地承受着心神具碎的恐慌和绝望。
任由冷风侵蚀着她的神经,不知所措......
沈露,生命尽失,魂飞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