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吴这话让我听来心生酸涩。

接管往生阁三千年，我深知得以往生的鬼魅的愉悦，虽以凡人生，却尝尽人间极乐。

而我素昧还生，尝不得人间半点喜怒哀乐。各个宫阁里的从属，皆敬我，畏我，谈笑间，徒有生分。

尾牙与君吴，一个心腹，一个知己。

只怕自己也会忘记。

那样的酒七未免太寥落。

唔，三千年前，我当真是因酒醉误闯冥王殿而被剐去记忆骨的么?

君吴眉眼含笑，欠身贴近我，悠悠然地说 : “ 万事皆有因果，七七，你的 ''果''并非这个''因''。”

我如负释重。

本不该这样的，但是冥君莫名赦免了我，委实蹊跷。

如此看来，宫娥告诉我的酒醉误闯冥王殿也是冥军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散布的说法。

三千年前我究竟犯下了怎样的错，让冥君然大怒?

我欲语，君吴却突然撩起我垂落下，遮住眉心的头发。

撩拨至后，头发乖顺地束了个髻。

“七七还是将这绺头发挽起来好看。”

两腮发热。

遂厚颜无耻地道曰 : “我是你所见过的女子中顶好看的么?”

君吴莞尔，眼眸荡漾 : “非也。”

非也……

“ 许多年前我在九重天上见到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是弯月宫里的神仙，生性古灵精怪，善良伶俐。六界中思慕她的人泛如沙砾。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堕仙，被天帝推下诛仙台，灭了元神，魂飞魄散了。”

君吴说时，语气里尽是“真是可惜了一绝世美人”，我听着也颇为惋惜。

“七七与她，面容相识得很呐……”

华书阁离凡界最近，接九州之气，寒来暑往甚为奇妙。冬至时来琴轩台还能看见飘雪的景象。今日起风，风吹动珠帘清脆作响。

君吴半倚在琴轩台前的木栏栅上，眉眼含笑，却说着一句让我郁卒的话 : “ 七七的眼神稍逊了些神韵……”

人家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而酒姑姑我，是一只血统纯良的鬼魅。

“ 你我皆是鬼魅，何来 ''神韵''之说?”

“ 话说的极是，七七毕竟只是七七。”

“ 毕竟……作何含义? ”

“ 汝欢足矣。”

“告辞 !”

我起身欲走，忽又想起自己对辛儿的困惑，遂转头看向君吴。

君吴却装模作样地向我作揖 : “ 恭送。”

我愤然挥袖而去。

尾牙等候在华书阁门外，巍然屹立。

我自顾地朝往生阁走去，身后传来尾牙幽幽的声音 : “ 酒姑姑，往生阁得往南边走……”

往生阁酒姑姑我的寝房内。

我端坐在铜镜前，仔细回忆着君吴说的眼神稍逊了些神韵，对着铜镜一阵挤眉弄眼。

轻笑要儒雅，忧愁也要显出花容失色，可是要怎么做到古灵精怪呢?

我对着铜镜时而挑眉，时而抿唇，时而微笑，里面女子的面容我看着委实讨喜。

“酒姑姑，为何您的面部时而扭曲，时而抽搐……”

……

如此又安稳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