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帮我整理了一下被褥,便让我好好休息,而他自己则高兴地回他的营帐去了。
许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诺敏急匆匆地赶来坐在我身边,红着眼眶,上下打量着我,激动地说道:“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要急死我了。”
我抚上她的掌心,看着眼前这个为我着急的女子,安慰道:“没事儿了,我这不已经好好地坐在这里了么。”
诺敏逐渐的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又重新帮我铺了铺床铺,让我躺下,柔声道:“总之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说完还不放心的替我掖了掖被子的一角,生怕我冻着。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还有锦稥呢,不必那么费心。”
第二天一早,皇上便遣随行而来的章太医来为我诊脉。见到章太医入帐,我赶忙下床作揖:“有劳章太医了。”
章太医同时回了个礼,道:“不敢不敢。您是乾清宫的掌事宫女,要是您有什么闪失,那想来皇上身边也缺了位可心的人儿,那可是下官的罪过了。”
虽这么说,但我还是请章太医走到上座,接着我让锦稥搬了个梨花木凳坐在下方,章太医冲我点头笑着,遂把一条白色的锦帕盖在我的手腕处,沉思许久,才缓缓说道:“您这病来的倒是奇怪,脉象很是虚浮。”章太医摸着蓄起的胡须,又诊了会儿脉,摇着头说道:“下官医术不高,诊不出您得了什么病,只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依照您现在的脉象,一般人早已卧床不起,奄奄一息。可是您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下官实在不明白。”
我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我这副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等地步了,也许是当初救十四被耗掉的那部分元气还没有补回,又经历了这么多烦心的事情,才走到这一步的吧。
“也许是老天眷佑我,还请章太医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诉旁人,以免他们替我担忧,皇上那里我自会说明的。”
章太医稍稍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今后我会给您每天开一副调理身体的药剂,您一定要按时喝,这样才不会出大的意外。”
送走章太医后,还没等坐下休息,锦稥又进来通传:“麒常在派人问安来了。”
我冷哼道:“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心了?你就跟那个人说我睡着了,不便见客。”
话音落下许久,却不见锦稥向外走,我奇怪地抬头看着她,她面露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毕竟她是姑姑的姐姐。”
眼睛死死盯着锦稥清秀的脸庞,冷笑着问道:“她什么时候把我当作她的妹妹?还有,如今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莫非……她给了你好处?或者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借此机会,我不动声色的试探锦稥。
果不其然,锦稥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煞白,她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了:“还不快去把他打发走,免得我着急上火!”
锦稥如获大赦般地跑出去,而我则失落地低下头——锦稥,你果然背叛了我。
重重地叹了口气,便走到衣橱前挑选着适宜的衣服,待到来人走后,我一会儿要去拜谢皇上。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我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了一个大礼,“你身子还没好就先坐下说话吧”,皇上命人为我抬上来座方凳,“谢皇上”,我又向皇上行了礼之后才坐下。
“皇上派随行的章太医来为奴婢诊治,奴婢实在惶恐不安,特来向皇上道谢的。”说实话,我在座位上坐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跪拜皇上了。
皇上听了我的话直摇头,道:“不必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来糊弄朕,只须说你的病情怎样?”
我抬头瞅着皇上严肃而又认真的眼睛,心里不禁敲起了小鼓,咽了口唾沫才缓缓道:“奴婢并无大碍,只不过从小体质比平常女子弱些,所以比较容易生病,章太医已经为我配好药材,想必好好调理身体一定会好的,劳皇上记挂了。”
皇上听闻并没有起疑心,这让我长舒一口气,又听到:“章太医侍奉朕那么多年,朕相信他的医术,你也定要好好配合他治疗。你身体无大碍最好,停留在塞外将近一个月,是时候该回京了,你回去准备吧,四日后出发回去。”
好好的一次塞外之行被弄成了这糟糕的样子,我失魂地走出皇上的营帐,在外面四处乱逛。
“晓梦,看到你病好了,我真的很开心!”诺敏从远处快快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转了一个圈高兴地说着。
我也陪她笑着,笑容中隐隐的有着一丝伤感,诺敏也察觉到:“晓梦你怎么了,不高兴吗?谁欺负你啦,我去欺负他去。”诺敏抽着手中的马鞭问道。
我看那阵势似乎下一秒钟她真要挥着马鞭去找不相干的人出气,急忙解释道:“哪有人欺负我,只不过是我们四日后要会京城了,皇上刚刚告诉我的消息。”
本来挂在嘴边的笑容一下子全没了,诺敏撅着小嘴抱怨道:“那么快就要走了啊,我不想让你走……”忽地眼睛一转,狡黠地笑道:“不然我让阿爸去求皇上多留在这里几天,好让我们多玩一玩嘛。”
我摇着头细细地说:“四天后出发再加上左右半个月的路程,到京城正好可以赶上春节,总不能春节的时候皇上不在紫禁城吧。”
诺敏啧啧嘴,并没有反驳,只是长叹一声:“我送你会营帐吧。”
临到营帐前我停住了脚步,还是对天真的诺敏不放心:“诺敏,我打心眼里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我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记住,今后不要听任何不熟悉的人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诺敏若有所思:“以后我会注意的,回到京城你也要多保重才是,千万不要再生病了。”诺敏一再向我强调,让我不禁感到心里暖暖的。
时间很快到了四天后,浩浩荡荡的车马停靠在一旁,仍旧是由小五子把我的行礼搬到马车内,唯一少了涣砚,几分惆怅添上心头。
“晓梦,晓梦……”诺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慌张地从马车里跑下来,紧拥着她:“你怎么来了?”
泪水已在诺敏的眼眶中打转:“我想再看你最后一眼。”“傻瓜,也许过不了几年皇上又会来了,这样咱们不还是可以见面的吗?”我安慰道。
诺敏使劲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指着身后一名清秀的侍女说道:“这是上次跟咱们一起打雪仗的乌西托,她从小就伺候我了,现在我把她送给你,我实在不放心你的病情,身边多一位伺候的人也好。”诺敏看了乌西托一眼,乌西托很有眼色的跪下:“奴婢从此就是姑娘的人了。”
“快起来快起来。”我赶忙伸出双手扶起她,扭头对诺敏说道:“谢谢。”
小五子走上前打断我们的谈话:“姑姑该出发了。”
“晓梦……”诺敏哽咽地轻呼,我反握住诺敏的手拍着,强颜欢笑:“保重,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相信我。”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望着渐渐消失在草原上的身影,不由得落下几滴清泪。转眼间瞧见身旁低着头安静坐着的乌托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什么书?”
乌西托抬起头,睁着她那明亮的双眼,诚恳的回答道;“奴婢今年十七岁,生于贫苦人家,自幼就被卖到公主身边,所以没有机会读书。”
锦稥听了则一脸的欢喜,我明白她在想什么,无非害怕乌西托读过书,在学识上比过她,从而害怕她在我心里占据主要地位。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成想乌西托却误会了我这一举动:“虽然奴婢没有才学,但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做的还是很好的,请主子不要嫌弃奴婢。”
我轻轻地敲了下乌西托的头,好笑道:“我才不会嫌弃你呢。以后你就跟她们一样喊我姑姑得了,喊主子太招摇了。”
乌西托傻傻的笑着,摸着刚才被我敲过的地方:“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
刚掀起帘子向外张望,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向乌西托说道:“乌西托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好听,叫起来也不顺口,不如给你改个名字?”
乌西托跪在马车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姑姑给奴婢赐名是奴婢的荣幸呢。”
我低头沉思了片刻,忽地灵光一闪,兆佳府里我的侍女叫雯儿,正对《红楼梦》中侍奉宝玉的侍女晴雯的名字,不如把乌西托改名为鹃儿,恰恰对准了侍奉黛玉的侍女紫鹃的名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于是说道:“叫鹃儿可好?”
乌西托念了几遍“鹃儿”这两个字,便笑的很开心:“鹃儿谢过姑姑。”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左右,车队停下来休息片刻,小六子急急地跑来:“八爷请姑姑去南面树林,有事要对姑姑讲。”
想来八阿哥查出关于锦稥的事情了,我若无其事的走出马车,飞快的跑到南面的树林,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查出原因了吗?”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一晚你走后,我便动用了我手下可信的人在私下打探消息,结果真的打探出结果了”,八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果然如你所料,的确是麒常在劫持了锦稥的阿玛。”
尽管已经猜到八九分,但知道真相之后,心中还是一阵刺痛,晓蕴真的对我那么恨之入骨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那锦稥的阿玛还好吗?麒常在有没有对她的阿玛动用私刑?”
八阿哥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她阿玛已经死了,早在麒常在把她阿玛绑来的第一天,她阿玛为了不连累她咬舌自尽了。”
“可是……”八阿哥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后,带着我一同慢慢地往后走一边说道:“麒常在隐瞒了锦稥阿玛自尽的消息,所以说,锦稥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我停下脚步,向八阿哥行了个礼:“多谢八阿哥告知此事,晓梦知道该怎么做了。”
分别前,八阿哥拽住我的手,叮咛道:“此事不宜太张扬,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对你也是极为不好的,毕竟你还没有完全胜算。”
就此别过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强扯出一丝笑容,平稳地走上了马车。
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浅笑着对锦稥说道:“回京后不久便是两年一度的会亲,这次会亲的人选仍然是由我和李公公负责,我寻思着你也许久没见自己的阿玛额娘了,这次破格让你阿玛额娘来看你吧。”
我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锦稥,锦稥原本给我倒水的手轻轻一抖,几滴水珠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谢谢姑姑的心意,我的额娘七年前就去世了,阿玛身体不好,不宜出远门,恐怕要辜负姑姑的美意了。”
我端过她手中茶杯,放在鼻边闭着眼闻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是么?可我怎么听说你的阿玛就在宫里呢?”收起嘴边残留的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等待着她的回答。